【君未赴关山3。】古风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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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短剑挡下的声音惊到了就在不远外静候的全福,他跑过来,看到贺天的左肩鲜血直流,而被弓弩刺穿了肩膀的男人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将莫关山牢牢护在身后。

漆黑的瞳释放出利刃般的光芒,莫关山看着挡在身前的这个男人,手被紧紧的抓着,那股力量,让心一阵被烈火碾过般的疼痛。

全福看到那么多血,一下子腿都软了。

“有、有刺客!快护驾!”

一大堆御林军听到声音围了过来,快速的把贺天和莫关山围在了中间,剩下的人全朝箭射来的方向追赶了过去。

风声陡然静止。

忽而,莫关山拿起桌案上贺天方才擦拭好的弓,踩着锦衣玉袍大步穿过层层包围的御林军,随手拿过一个弓箭手箭筒中的箭,拉上弦,对准了丛林的方向。

在宫里呆的时间久了,手指绷上弦时一瞬刺痛感异常,但莫关山从小就是在草原上长大,这点生疏他顷刻间就找寻了回来。

浅色的眼睛锐利一片,带着平时在宫里从不曾有过的狠厉,贺天在莫关山拉上弓箭的那一刻,仿佛又看到了初遇时那个人的样子。

野性,充满了桀骜不驯,纵使在乱世中长大,却从不依附于任何人活着。

贺天到现在还记得他把大米刚赠与莫关山时,那匹他都驾驭不了的异国贡马,莫关山只顺着马的鬃毛摸了两下,那匹性子野烈听闻连人都踹死过的马居然立马乖巧了下来,他一跃上马,在养马场外随意的跑了两圈,在草原上的肆意而言,这皇宫始终是小,根本迈不开步子。

贺天就站在亭子里,看着他心爱的人驾着与他相匹配的白驹在训练场上来回奔跑,那从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阳春四月,宫中遍布开满了花,莫关山披着火红的斗篷,小脸因为兴奋激动红扑扑的,眼底都是止不住的笑意,也或许只有在马背上,闻着风的凌冽,他才感到一丝的快乐。

红发在风中飞舞,身下白马踏着蹄子在五颜六色中肆意奔驰,春天御花园中再明艳名贵的花也抵不上那人的一丝一毫。

阳春白雪,一尘不染。

莫关山眯紧眼,耳尖闻着风声颤了颤,手里的箭“蹭”的射了出去。

几杖外,一个黑衣人从灌木丛中倒下,但射程过远,那人一看也是训练有素,箭只是擦伤了对方,立马逃走。

御林军统领展正希面色一冷,“追!”带着大队人马追了上去。

莫关山看着手里的弓弩,刚刚射箭出去时的那种快意久久不能忘怀,一时望着有些出神。

直到身后全福一声着急的“皇上”令他惊醒。

贺天脸色发白,嘴唇隐隐发紫,额头上布满了细汗。

他手捂着的伤口,从指缝中渗出的是黑色的血,把通透莹润的玉扳指都染的不见了原有的光泽。

莫关山心口一紧,“箭有毒!”

全福大声的喊:“御医!快传御医!”

狩猎本就是贺天一时兴起想带莫关山出来走走,预备四五天就打算回宫,莫关山又不喜铺张,他们此番出宫几乎都只是带了几个近身的奴才丫鬟,御医现也在北苑行宫,过来猎场恐怕需要些时候,全福在宫里是大内总管,看皇上脸色行事他在行,但出了宫,碰上这种事,他也只能急的干瞪眼。

“皇上,您撑住,御医很快就到了!”

莫关山盯着血肉翻开的伤口,里面的肉阵阵发黑,心口紧了紧,他看向贺天。

“皇上........”

贺天抓住了他的手,话出口时,却气息尤弱:“你在担心寡人?”

莫关山没挣开,而是反手握住了贺天,“皇上别说话了.......”

一旁随侍的宫人慌乱成了散沙一般,灼灼的火光照亮,莫关山和贺天四目对视,双手紧握,耳边的喧嚣此刻仿佛全然静止。

贺天满是血的手擦过莫关山的眼角,固执的问,“毛毛,你在担心我,是不是?”

不知如何回答,莫关山垂下了眼眸。

贺天眼底的黑浓重了些许。

全福在旁边扶着他,可天子的手一直紧紧抓着莫关山。

他从小就在贺天身边伺候着,贺天对莫关山的固执与专一全福都看在眼里,他发红着眼眶看向莫关山,想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该被这痴情皇帝的心给感动了,这个时候,哪怕是骗骗他们主子也好啊,看贺天不死心的还要拉着莫关山说心里话,全福急的直掉眼泪,却也不敢发声阻止。

“把你绑在身边,是寡人对不住你,”贺天挑起莫关山胸前的长发,绕紧在手指上,“如果可以,寡人也不希望出生在这帝王家..........”

将那缠紧的红发放至鼻尖轻闻,那淡淡的清香让贺天心安。

可他除了莫关山身上的味道,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

指上的发在这时像断了的线,层层在天子的手上散开。

莫关山感觉到抓着他的手松了。

贺天身体一侧,倒在了全福身上。

“皇上!!”

———

深夜,长乐宫灯火通明。

殿外,跟着贺天此次出行的大臣宫人全跪着,看着御医们来来回回好几批,见一的心也是悬到了嗓子眼。

倒是他旁边的秦宛气闲神定,天子中毒,此刻性命危在旦夕尚且不知,可他却好像这是件小事般,不放在心上。

曾经一起血战沙场,秦宛是个武将,或许的确将这些刺客的小伎俩不放在眼里,刺杀的或许也是前朝的余孽也未可知,但是事发突然,连荣亲王贺呈听闻皇上遭刺后此刻至在寝宫一步都不曾出来,这位二品镇军大将军也真是心大。

见一觉得有些蹊跷。

莫关山跪在最后面,四周全是一些他在宫里看久了的目光,什么样的都有,可他现在只想知道贺天情况怎么样了,旁边那些人什么看法他以前都不理会,现下更是无心在意。

他脑子乱的很。

贺天义无反顾为他挡箭的那一幕,不停在他脑海中来回闪现,莫关山心里百转千回,那人竟将自己的生命置于不顾,只为救他一个登不上大雅之堂的男宠,莫关山的心全在被推开的那一刻都打乱了。

夜深了,殿内仍旧没有消息,跪在殿外的人也不敢起身,寸头跪的脚麻,看了眼莫关山,他的主子跪的笔直,目光一直锁在殿门口,动作从回宫到现在,半分都没有变过。

皇上福泽深厚,有苍天保佑,肯定没事的。

寸头刚想劝莫关山宽心,一晚上都没消停的殿门口终于有动静了。

前面跪着的臣子们看到出来的人,齐齐磕头问安。

“太后千岁。”

雍容华贵的女人头上一尾凤冠足以彰显出身份,太后身边就跟着一个伺候的姑姑,由人扶着走到殿外,淡淡扫了一圈。

“皇上祛了毒,现已无恙,静养几日便可醒来,都起来吧。”

“谢太后。”

寸头赶紧扶了莫关山起来,帮他扫去膝盖上的灰尘。

太后站在廊下,厉色道:“皇上此番出宫狩猎,护卫不周,竟遭奸人暗算,展统领,你可知罪?”

一身戎装的展正希出列,抱拳单膝跪下,“皇上遭刺,是臣疏忽,臣死不足惜,愿领罪。”

见一眉不住的跳,那个呆子胡说什么呢!太后在气头上,真治他个死罪怎么办?!

站不住的他刚迈开一个步子,秦宛先他一步走了出去。

“回太后,皇上遭刺实属意外,却也逃不过人为,当时臣就在不远处,救驾来迟,但臣亲眼看到,在箭程外的皇上是护着身边的莫面首才遭毒手。”

“什么?”太后柳眉一凛,“秦大人,此话千真万确?”

“臣不敢妄言。”

见一和展正希对视了一眼,心里暗想,糟了。

太后本就不喜欢莫关山,以前都是由贺天护着,太后几次想治莫关山的罪都被贺天巧言令色的拦了下来,现在贺天还在昏迷中,太后想要治死一个小小男宠,实在是轻而易举。

目光死盯着园内的角落一角,太后呵斥:“贱人何在?!”

莫关山笔直着腰身站出来,从容不迫,昂首挺胸的跪下。

寸头跪在他身后,小身板吓得直哆嗦。

风雨欲来的前兆。

他担心的看着他主子的背影。

太后沉着步走到了莫关山面前。

“莫面首,秦大人的话你也听到了,是皇上替你挡了箭,是么?”

莫关山目视前方,毫不犹豫的应道:“是,那箭原本是射向小人,但是皇上把小人推开了。”

他说的是属实,可太后信不信,这众番臣子信不信,那就不得而知了。

太后轻蔑的瞥了眼他,踱步离开走回了廊下。

“大臣们都听到了。”太后面无表情,“君护妃子而遭奸人暗算,皇上可以为了此人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以后大战当前,若是敌军将此人掳了去要挟皇上,皇上是否也要弃整个天下于不顾?这样的妖孽,见大人,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见一和贺天关系如君臣如挚友,莫关山的为人从以往的接触中他也是信得过的,太后无非是找个由头除了这个眼中钉罢了,现在贺天祛毒之后还在昏迷之中,什么时候醒来都还是个未知, 他必定要帮皇上保住他的爱人。

“太后言重了,当时情况紧急,皇上此举,显出皇上博爱仁厚,大难当前,以身挡箭,传出去,也是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皇上心系黎民百姓,天下国泰民安,一个男宠而已,怎会断了我朝江山,皇上治国有道,万万不是如商朝纣王西周周幽王般无道昏君,太后多虑了。”

太后沉吟片刻。

展正希也立马进言:“太后,现下皇上龙体最要紧,莫面首是否有罪,还请皇上醒来了亲自再做定夺。”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一个文官,一个武将,还都是贺天的肱股之臣,同时为莫关山说话,太后也着实不好一意孤行。

秦宛看太后有些动摇,出来将了见一和展正希二人一军。

“就算皇上为莫面首挡箭,但皇上受伤是属实,莫面首护驾失力,这说他无罪终究是说不过去。臣以为可以从轻发落,莫面首是后宫之人,我们朝官多说则是越界,请太后定夺。”

一句后宫之事多说越界,堵住了见一和展正希的嘴,让他们无话可说。

太后这下有了底气。

“竟然如此,莫面首,秦大人所言,你的确是护驾失力,哀家罚你定省,正午,黄昏,跪坐皇后殿外抄写经文,以静心。再禁足三月,不得出你的关山阁半步,以避嫌。莫面首,你可有异议?”

太后没有重罚,这让莫关山有点奇怪,不止是他,见一和展正希都觉得不对劲。

重罪是假,后面的才是真,满宫的人都看莫关山不惯,莫关山踏出关山阁,那一步步都是死棋。

可他无心细想,这要放在以前,这样的清净他求也求不来,可眼下..........

一旦禁足,就不能出宫门一步,那个人的伤势............

莫关山第一次向太后求情,纵使在贺天面前,他也不曾如此低声下气过。

“太后,请恕罪,之后您要怎么罚小人都可以,恳请让小人侍奉到皇上伤愈...........”

“放肆!”太后厉声打断:“等皇上醒了, 你这狐媚子再妖言惑众求从轻发落不成?来人,拉下去!”

宫门口两个侍卫跑了过来,一左一右架起莫关山,被他挣开。

“我自己走。”莫关山拍了拍被侍卫弄皱的衣襟,看向太后,眼底毫无惧色,不卑不亢的行了大礼,“小人告退。”

回关山阁的路上,寸头心惊胆战了一天,这才敢开口:“公子,皇上现在还没醒,整个后宫都与我们过不去,本来你是不用去皇后娘娘宫里,也就碰不上那些故意给我们看脸色的妃嫔了,太后这是有意要让你难堪啊。”

莫关山何尝不知太后这是要给他脸色看,“太后酌情处理,就算皇上醒了也不能说什么。”

寸头只是替他家主子不平:“贤妃娘娘又在皇上那受了气,现在,真的是一个帮我们的人都没有了,还一日三次的都要去抄经,那些人得怎么笑话您啊。”

止步,莫关山转身拉住了寸头,“随她们去,那些叽叽喳喳的女人,我都不放在眼里,说几句,我身上又不会掉几块肉。只是委屈你同我一起受辱,你跟着我,不比其他主子受尽荣华富贵,真的委屈你了。”

寸头年纪小,贫嘴道:“皇上赏了您那么多东西,宫里人都知道最受宠的人就是您了,还不是公子您不要。”

莫关山拍了下寸头的脑门,“小家伙,你懂个屁。”

“我怎么就不懂了?”寸头不服,“皇上就差没把心捧出来交给公子了,公子你却老是对皇上冷冷淡淡的,在这宫中,谁不是靠着皇上的恩宠存活,皇上这么喜欢您,您倒好,老把人往外推,本来很多人看我们不顺眼了,全都是拜高踩低的,您不出去还好,出去了,指不定被怎么欺负呢!”

说起拜高踩低,莫关山想到了前几日被合宫都当做笑话的贤妃。

“贤妃娘娘她.........还好吧?”

想到贺天说的那些话,缘由也是因为自己,莫关山愧疚不已。

寸头跟着他不出宫,也就将下人之间传的一些话说与他听。

“小德子说啊,皇上是问了贤妃为什么种那些彼岸花,贤妃娘娘回答之后,皇上就脸色不好的从未央宫出来了,谁知道那位万岁爷想什么呢。”

莫关山觉得奇怪,贺天喜欢彼岸花,是亲口说与他听的,怎么到了别处,就不高兴了呢?

主仆俩踩着月色回了关山阁。


伍.

晨起,皇后正在洗漱,宫女夏春禀报,莫关山已经在外候着了。

执着凤印,掌管中宫,对于莫关山这种身份不便的男宠,皇后樊氏大抵很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她是镇国大将军独女,知书达理,德才兼备,后宫诸事调度的井井有条,也是呆在贺天身边最久的人,最会揣度贺天心意,帝后之间的相处琴瑟和谐,后宫的事贺天全权交给了樊氏处理,从不过问,对她有一定程度上的信任。

皇后不比太后,对外面这位再看不过去,那也是皇上身边的人,本来皇后与男宠是不必打照面的,年轻的皇后也不想蹚浑水,贺天喜欢莫关山喜欢的厉害,可太后又视对方是孽物,她夹在中间难做人。可太后都发话了,身为后宫之主,皇后不想管也得管了。

贺天遭刺的事一晚上在整个朝野都传了开来,虽然无碍,但还昏迷着,朝堂之事都交由了贺呈打理,皇后得过去侍奉在侧,她吩咐夏春在偏殿给莫关山找了个僻静的廊下,让他跪在那抄写佛经。

摆驾去长乐宫之前,皇后让一行宫人侯在外头,就让夏春陪着进了偏殿。

夏春提醒她:“娘娘,那东西不干净,您别去了沾晦气。”

皇后斜睨了一眼,夏春立即噤了声。

“别乱说话,管住嘴。”

偏殿门口,莫关山规规矩矩的跪坐在案前,端着笔认真的抄写着像鬼画符一样的佛文,朝阳晒下来,睫毛根根分明,肤色如碧藕海棠,白的耀眼。

寸头就在一边磨墨,时不时的帮莫关山翻页,看到皇后进来,起身行礼:“皇后娘娘吉祥。”

莫关山听到声响,正要起身,可腿跪的麻了,一时站不起来,皇后忙让他不用行礼。

“莫面首是奉太后的旨意罚写佛经,今日抄完这些就回去罢,本宫要去侍奉皇上,抄写完之后,你让下人拿到我宫里便可,五日后,你就不必来了。”

皇后是贺天的正妻,一身凤袍霞冠,风姿绰约,虽说在后宫之中不是国色天姿,但女人的端庄成就了她另一种美。皇后且善待后宫诸人,母仪天下,莫关山每次看到她,心里都有点慌,并且会束手束脚,无法正视对方的眼睛。

她是贺天的妻子。

想到那个称呼,心口,无端总是会有些异样。

压也压不下去。

他赶紧行礼避开女人含着笑的双眸。

“小人谢过娘娘宏恩。”

皇后看了一眼夏春,夏春欠欠身,带着寸头退到了门外,寸头有点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的看向这边。

现下整个偏殿就剩下莫关山与皇后,莫关山更发不自在起来了。

与和那些爱争风吃醋的妃嫔不一样,这个女人太过端庄贤淑,莫关山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不堪。

皇后看出了他的紧张,淡淡一笑,“莫面首,皇上回宫后可去看过了?”

说起贺天,莫关山想起他中的箭伤,昨晚一晚没睡,可心里就算着急,昨天太后亲自下了旨不许他进长乐宫半步,他想去也没有办法。

“回娘娘,小人被太后禁足了。”

皇后点了点头:“皇上的伤已经无碍了,毒昨天御医们已经连夜祛除了,现在还昏睡着是服了药的缘故,你宽心吧。”

虽然如此,可莫关山不去亲自看到那个人没事,他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可皇后都好心告诉他贺天的情况了,也总好过没有,他起身道谢。

皇后说了贺天没事之后就走了,屏退下人,也是不想落人话柄,皇后待他这个小小男宠都持有应有的大度,的确担得起这天下的国母。

早上见过皇后,莫关山这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寸头在旁边犯困打起了瞌睡,眼看黄昏将至,莫关山放下笔墨,手抄写了一天酸累的厉害,在院子里没走两步,宫门口就听到太监禀报贤妃娘娘驾到,莫关山想上回的事得好好向她道歉,摇醒寸头,让他带上抄写完的佛经出了偏殿。

贤妃是来给皇后请安,看到从偏殿出来的莫关山,眉淡淡一挑,往日的亲和早已不复存在。

“莫面首,我可听闻,你抄写佛经不到黄昏不可起来,我问你,现在是何时?”

寸头看了眼天色,“娘娘,还有一刻就到黄昏了,且莫面首今日的份都已经抄完了。”

贤妃旁边的宫女采薇出声呵斥:“大胆奴才!你是什么身份!敢替主子回答?!娘娘问你话了吗?”

寸头被训斥,下意识的就想往莫关山身后躲,他才十六岁,刚进宫就被指去伺候莫关山,贺天看他没什么心眼,又是刚进宫,胆子很小,但对待主子是尽心尽力,所以才放心的让他跟着莫关山这么久。

莫关山看贤妃待他冷冷淡淡与往日不同,以为是上回贺天的事让她心里不快,忙道歉:“贤妃娘娘,皇上的确与我说过,他是最喜欢彼岸花,小人没有诓骗您的意思。”

刚进宫,莫关山待在关山阁,除了贺天和寸头,偌大一个皇宫,他再无见过其他的人,后来要不是贤妃一直过来和他说话喝茶,讲讲宫内外的趣事,他这深宫日子不知道得有多难过。

“皇上或许是那日心情不好吧,娘娘你.........”

“住口!”说起当日的事,贤妃就一肚子火,满宫的人都在看她笑话,莫关山区区一个男宠,这是在蹬鼻子上脸,装无知在自己面前显摆他有多受皇恩宠爱吗?!

莫关山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贤妃,立即住了嘴。

寸头害怕的拉着他的袖子。

贤妃目不斜视,看都没看莫关山。

“来人!莫面首对本宫不敬,拉出去杖打二十。”

“是,娘娘。”采薇叫过来后面的两个太监,“拉出去。”

“等等!”一向胆小不敢大声说话的寸头拦在了莫关山前面,“娘娘,莫面首哪里对你不敬了?”

贤妃懒得和一个小宫人多费口舌,今天这主仆俩是栽到她手里了,不报当日受辱之仇,她还以后怎么在这后宫里立足!

“竟然莫面首不懂规矩,你是他的贴身宫人,主子不能受罚,那你代他一并受了吧。”

寸头一听吓得腿软,莫关山扶住他。侧过身正对贤妃:“请问娘娘,你说小人对你不敬,是哪里不敬,小人只是说了两句话,娘娘若要责罚,也请指出小人哪儿犯错了。”

贤妃看着莫关山这张脸,心里的妒恨涌上来,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皇上到底喜欢这个贱人哪儿,竟然置满宫嫔妃不顾!贤妃进宫以来,别说恩宠,贺天的面都难见上几回,偏偏就不明来历的莫关山,贺天一有空就往那个关山阁跑,她的未央宫离得如此之近,皇上的御驾天天从宫门口经过,却总连她的宫门口看都不看一眼,她怎么能不恨!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如果莫关山真将她当朋友,日日在皇上身边怎么也不多替她美言几句,但一想自己名将之女,却要靠得一个无名无份的男宠来帮忙取得皇恩,贤妃这心里更是不痛快。

贤妃料想自己是堂堂一宫主位,治一个男宠的罪,就算是皇上太后,也是要讲赏罚分明的,她就不信,皇上会为了一个男宠将她这个妃子怎么样,她母家也是得过军功的,说出去,皇上岂不是要得文武百官诟病。

心里有了分寸,贤妃气势更焰,让人把寸头拖了出去,直接行刑。

莫关山要追出去,被她拦住。

她假意劝解:“莫面首,区区一个奴才,你可不要为了个奴才失了自己的身份。”

莫关山气急了,在他心里,寸头从来不是什么低等下贱的奴才,他早已将他视作跟自己妹妹一样重要家人的存在,欺负他可以,欺负他重视的人,不行!

连贺天也不许!

莫关山看寸头被两个力大如牛的太监拉着出去,一时急了眼,“你们不许动他!”

他不顾贤妃的劝阻,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掷了过去,想要太监们放开寸头。

用完晚膳的长公主忽然从旁边的小花园窜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伺候的嬷嬷追着小丫头跑,贤妃眼尖注意到。

她摘下冠上的朱玉,反指一弹,莫关山带着内力朝太监掷去的石子瞬时打在了窜过来的长公主额头上,而打到石子的朱玉落进了旁边的莲花池中。

“啪”一声,五岁孩童的额上立即见了血,长公主倒在地上,额头上鲜血直流,哇哇大哭起来。

所有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住了。

贤妃惊慌失措的声音震得莫关山额头的青筋“噗噗”直跳。

“莫面首!你好大的胆子!敢伤长公主!”

莫关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打到长公主,他明明是想...........

贤妃故意闹事,自然不会给莫关山辩解的机会,小公主的哭喊也惊来了皇后宫里的一干下人,人多了,自然都以为是莫关山把长公主伤到的。

已经有人去叫御医和通知了皇后,小孩子最怕出差错,贤妃叫人抓住了莫关山,也没有人去管寸头到底要不要行刑了。寸头挣开太监,过来又被推倒在地上,就是近不了莫关山的身。

“公子!”

贤妃是一宫主位,以下的嫔妃犯错,主位可以直接发落,莫关山身份才是面首,比最低下的秀女还不如,她断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莫面首故意掷伤公主,把他关进未央宫后阁!”

寸头也被抓了起来,他总觉得进了未央宫就出不来了,而皇上还未醒过来,整个皇宫都对莫关山虎视眈眈,这次落入贤妃手里,怕是凶多吉少。

莫关山倒是临危不惧,今天这么一出,他也算是看透了,果然贺天说的话一点都没有错,贤妃接近自己,就是为了献媚争宠,而他却把对方当做真性情人,还错怪贺天。

长公主被莫关山掷的石子打伤,额头受了伤,皇后听到消息时,正喂完贺天汤药,女人帮沉睡中的帝王盖上被子,拉着小德子走开几步,压低声音细细询问。

“你说,贤妃也在宫里?”

小德子慌的很,“是的娘娘,贤妃娘娘二话不说就让人把莫面首关进了未央宫,打伤长公主,不也是皇后娘娘您亲自审问这才合规矩吗?”

皇后先问了公主情况,听到只是有点皮外伤,还受了点惊吓,其余无碍也就放下了心。

可想起被关进未央宫的莫关山,女人蹙起画的精细的柳娥黛眉。

“面首犯了错,关进嫔妃阁中成何体统,贤妃堂堂一宫主位,先帝定下的规矩都浑忘了?传本宫口谕,赶紧将人放出来,此事本宫会细细审问,贤妃应当避嫌。”

“诺。”

小德子领了旨退下,皇后细想了下,觉得事情不简单,莫关山虽然性子高傲,不与宫中任何人交好,但也不是个不懂规矩的,会肆意借着恩宠任意妄为之人,恐怕还是有人故意生事。

皇后拿出袖子里的一块红石玉,似染了血般艳丽,这是莫关山早上她撇开下人告诉他贺天没事时,莫关山后来赠与她的。

“这块玉是我妹妹从小带着的,她极少生病,玉越凉孩子身体就越好,现在她大了,也用不着了,如娘娘不嫌弃,就给公主戴上吧。”

玉在掌心通体清凉,不时却又触感升温,的确是块宝物。

公主和莫关山见上过几回,皇后是个心细的女人,她每每看到莫关山看孩子的眼神,和平时的清冷不同,虽也不亲切,但眼底的那种喜爱是装不来的。

况且,莫关山有皇上的宠恩,他不需要巴结宫里任何人来上位,只要他愿意,帝王什么都会许诺于他。

皇后心下了然,转身,视线撞上了龙塌上清亮的黑眸。

女人惊喜的道:“皇上醒了,臣妾去传御医!”

贺天坐起身,头还有些晕,皇后忙过去,拿起一边的金真丝抱枕垫在男人身后。

“皇上,是否哪里有不适,臣妾命人速去传御医.........”

贺天制止她,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莫面首呢?他怎不过来服侍寡人榻前?”

皇后替贺天拭去额上的汗,叹口气,回禀他昏迷时发生的事,又补充道:“莫面首今日在臣妾宫里抄写佛经,方才小德子来回话,舞儿受了伤是莫面首所为,被贤妃当场带去未央宫处置,臣妾已经命人将他带回来了。”

贺天听完,脸色极其不好。

复又冷冷一笑:“寡人才歇养两日,宫中就出了这么多事,连公主都受伤了,且事事都指向莫面首。”贺天声音冰冷,“此事皇后怎么看。”

皇后将帕攥入掌心,面对天子的质问,女人波澜不惊。

“恕臣妾多嘴,后宫之事,臣妾身为皇后,会处理得当,皇上现在首要就是养好身体,前朝眼睛太多了,皇上心系莫面首无错,但也要避免再落一些有心之人的话柄,不然,莫面首在宫中就更难了。”

左肩的伤口还隐隐作痛,皇后的一番话让贺天陷入了沉默。

皇后端了御医嘱咐过醒来就要让贺天服下的药过来,吹了两口,递到男人面前。

同时,女人身上的锐利也减去了几分。

“皇上,臣妾还有一事不明。”

贺天接过药,“说。”

皇后直直看向帝王的眼睛,“秦将军倒是对常年处于深宫的莫面首知道颇多,可后宫锁事,前朝怎么会得知?”

男人漫不经心舀着药的动作停顿。

皇后继续道:“臣妾听闻,彼岸花都是在野外生存的,又是异域奇花,且在我们汉人眼中,颜色太过妖冶,登不得大雅之堂,也视作不详,大廷内院此花是绝对不会出现的,也实在难求。更别说后宫了。”

说到这里停顿,皇后一字一顿:“那深居宫中的贤妃又是哪里得来的彼岸花种呢?”

贺天呼吸一滞,下一刻,描着金线花纹的器皿大力被掷向地上。

皇后提起裙摆,捡起了地上的茶盏碎片。“皇上请息怒。”

黑眸深处风云不停的涌动,贺天怒极反笑:“很好,寡人当真是小看贤妃了。”

原以为贤妃左不过是争风吃醋,没想到竟如此城府颇深,与自己的哥哥里应外合,兄妹俩一个在前朝唱戏,一个就在后宫生是非,铁了心的要置莫关山于不义。

一想起莫关山竟与贤妃说起自己喜爱彼岸花,那妇人才投其所好栽种了满苑。莫关山之前还为贤妃受委屈与自己怄气,天子心里就诸多不平,那个小傻瓜,信谁都不信他,一离了他,就受这么多委屈,果然得日日夜夜让他呆在长乐宫,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就是摆明了的只宠莫关山一人,看谁敢在天子头上动土!

贺天嘱咐皇后,自己醒来的事暂时别让人知晓,除了荣亲王,太后那边也要瞒着,皇后点头应允。

“皇上思虑周全,狐狸也要等尾巴露出来才行,臣妾会吩咐下去,一点风声都不会露出去的。”

皇后办事,贺天很放心,虽然两人之前的结合都是父命难违,彼此都无意,舞阳长公主也是两人不得不堵住悠悠之口才有的,皇后跟着他的这些年,一心都是吃斋礼佛,孝顺太后。莫关山进宫以后,贺天也知道关山阁平日里都是谁照应的,他需要的,就是一位这样的妻子。

“辛苦皇后了,”贺天多少对这个女人是感到亏欠的,“让御医好好照看着舞儿,她是寡人唯一的孩子,不能出事。”

这时,皇后拿出了早上莫关山送的那块红玉石,“莫面首也很喜欢舞儿呢,送了臣妾这块听说是传家之宝的护身符,保护公主,祈福公主身体康健。”

一向也是清冷的女人,说到这时眉眼露出浅浅笑意,“莫面首说,毕竟舞儿是皇上唯一的孩子。”

贺天心头剧烈一动。

这块玉石从他见到莫关山的第一面起,就知道那人一直贴身带着,他赠他的红玛瑙耳珠也是想与这块玉石相得映彰,却不想,他竟将双亲遗留下来唯一的物品送给了一个与自己无亲无故的小孩儿。

“公主长得和你很像。”

有过一日,皇后带着公主来请安,走后,莫关山看着牵着自己母妃的手蹦蹦跳跳离去的小身影,突然说道。

午后,阳光温暖,从他身上柔和的划过,贺天当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人真是美极了,从身后抱住他,笑着轻薄他的美人儿:“喜欢孩子的话,快点也给我生一个。”

他抓着莫关山冰冷的手,“如果是个男孩儿,他就是未来的天子,会和你一样,得到寡人所有的爱。”

怀里的人闻之一颤。

莫关山任何时候都情绪淡淡的,可那回,他转身,像是担心被什么人听去,伸手捂住了贺天的嘴,竟带了点责怪的语气:“公主多可爱,她还小,她要听到自己的父皇不喜欢她,不仅仅是公主,皇后娘娘也会不开心的。”

贺天心下一喜:“你喜欢舞儿,说她长得像我,对么?”

莫关山瞳孔缩了缩,继而偏头看向别处,又恢复了往日冷淡模样,“公主活泼可爱,又是皇上的血脉,宫里的人自然都喜欢她。”

贺天却异常欢喜。

他真的能感觉得到,莫关山心中的那座冰山,在一点一点融化。

终有一天,会化成春日里的涓涓细水,延绵不断的渗透进他的心房。

莫关山把自己唯一对父母有念想的玉石送给了舞阳。

因为,她是他唯一的孩子。

唯一。

贺天想到这,心口烫的厉害,连带着左肩上的伤也在不停发热,他竟一时有些忍不住,想现在就去看他的毛毛。

但是不行,还得等等。

他要许他一世安宁,有些人就不得不先除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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