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有的自私。完结篇】贺红。
日子一天一天悄无声息的在流逝。
早上醒来,柔和的阳光洒落一室,莫关山想翻个身,腰间搭着的手限制了他的行动,保持了一晚上的姿势让他脖子酸痛的不行,看到近在咫尺的睡颜毫无防备,甚至是有点乖巧,他心里更是抑制不了对这个男人的厌恶。
从杨子婆婆那回来快过去半个月,不想让丁丁和婆婆担心,莫关山推说有个同学介绍自己在做笔生意,短时间内轻易完成不了,等谈妥了就回来。
丁丁虽然奇怪,但也没多问,让他照顾好自己,婆婆那边她会帮着照顾,只要他平安回来就行。
想要从魔鬼手里逃脱,谈何容易。
贺天彻底不去公司上班了,成天和他腻在房子里,莫关山几乎24小时都在被监视着,不要说出门,他连一点的私人空间都没有。
躺在一张床上,他们还是会接吻,会做爱,若要说之前是心死,一切都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莫关山任由贺天怎么折腾。可现在不同了,他心里念着丁丁,不想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可又无法抵抗贺天,心理再加上身体的抗拒,让他心力憔悴。
莫关山觉得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近来几天,贺天倒是频繁的出门,偶尔也会带上他,只是莫关山兴致缺缺,也没什么笑脸,说想一个人清静,贺天也就没再坚持。
快两个月下来,莫关山一直都很配合,没有闹出大的动静,但贺天也还是防备着,他太清楚莫关山的性子,更何况自己还拿他重视的人作为要挟,现在只不过是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如果这两样都具备了,他肯定会第一时间选择离开。
贺天知道,现在的这些都不过是假象而已。
梦总有一天会醒来,莫关山一天不原谅他,贺天就一天无法保持安心。
他想要和这个男人永远在一起,把青春最美好、最澄净的感情延续下去,虽然如今这其中掺有很多杂质,他也依旧想要维持一辈子。
贺天想着,只要莫关山不从他身边离开,就算是威胁着,他拥有最有利的条件,时间久了,莫关山自然会认清现实,乖乖在他身边待下去。
拥有一样东西,最快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把它占为己有。
至于怎么让莫关山死心踏地,贺天也没闲着,他悄悄让人找到莫关山的老家,想把他母亲一起接过来一起生活,以后安定下来了,他们还可以领养两个孩子,最好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除了他不是女的这一点之外,莫关山想要的,他都能给他。
贺天太了解莫关山了。
等他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之后,就算不彻底原谅自己,为了那两个即将拥有的孩子,他也会留下来。
之后,他就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弥补。
莫关山浑然不知贺天暗地里筹备的一切。
他现在满脑子想着都是如何从贺天身边逃离,而那个人又没有办法牵制住。
男人想到甚至失眠。
贺天拥有的一切,都因为他是贺家的儿子。
他能有现在的身份地位,也全是因为他诞生在那个家族。
贺天还没回来的那些晚上,莫关山一遍遍在脑子里转悠着一个大胆的念头。
从最模糊的轮廓到想法成形,理清楚其中的千丝万缕之后,男人兴奋的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
这天晚上贺天回来的很晚,一进房间,看莫关山睡着了,轻轻在他额头上留下个吻,然后转去卫生间洗澡。
门关上的声音闷闷的透过被子传来之后,本应在床上熟睡的人睁开了眼睛。
之前的日子,贺天几乎手机不离身,就是为了防止他和外界取得联系。近段时间莫关山变安分了,他也渐渐卸下了心防,脱下的衣服就扔在一边,门虚掩着,莫关山从一堆衣物里摸索出手机,心跳在那时跳的仿佛快要炸裂,手都禁不住哆嗦。
手机设有屏保密码,莫关山慌极了,在输进去贺天的生日和自己的生日都不对之后,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手心都出满了汗。
抱着搏一把的心理,他试了试和贺天在一起的日子。
没想到。
解锁成功。
呆坐在地上,莫关山捧着手机,眼眶禁不住发热。
贺天擦着吹了半干的头发从洗手间出来,看到莫关山还继续睡着,不免放轻动作,关掉壁灯窝进被子。
莫关山假装被吵到,僵了很久的身子动了动,翻个身,贺天正好把他抱个满怀。
温柔的替他掖好被子,男人轻声道:“睡吧。”
每晚入睡,贺天都要抱着莫关山,醒来的第一件事也是看他在不在。
就像个特别害怕失去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一样。
贺天很快就睡着了,在黑暗里静静聆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和来自沐浴过后的淡淡清香, 还有感受到紧贴着后背那有力的跳动,莫关山有一瞬的迷茫。
这个男人为何这么多年都放不下这段感情。
莫关山借着窗帘透进的细微的弱光,勉强看清贺天的睡颜,轮廓分明,和清醒的时候不一样,看起来毫无防备,真的像个没有心机的大男孩。
以前,莫关山想要的感情是对方偶尔会发脾气,也会撒娇。心思纯净无邪,不会装下那么多的坏心思,能让他看透,能让他了解,能让他们之间彼此没有任何嫌隙,而不是一开始的伤害之后才想方设法的要去弥补,这多余的感情,他不需要。
莫关山发现自己到现在都不了解贺天。
从认识开始,他都是处于被动方,贺天说什么,就是什么,他送什么,他就必须得要,不管他喜不喜欢,贺天从来就不问他的感受,只要是他觉得好的,一股脑的塞给他。他觉得不好的,或者是看不上眼的,就不允许他去触碰。
认识了丁丁之后,莫关山终于明白了,两个人在一起,尊重都是相互的,并不是逆来顺受,霸道的不容拒绝。
贺天的爱实在是让人喘不过气。
这段日子,贺天一直问他为什么不肯原谅自己。
时至今日,莫关山心里也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不是不原谅。
没有什么感情可以那么深刻,能够记恨这么久。
他就是简单的不想和贺天在一起了而已,所以他做什么他都不会高兴,也不会苟同,更不会接受。
人心是肉长的,贺天的坚持,只是会让他觉得更难受。
毕竟爱过,他也希望他可以幸福。
深夜,床头响起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这一切,该结束了。
(二)
星期六的傍晚,莫关山窝在沙发上打瞌睡,他现在过得基本像个废人一样,吃了睡,睡了吃,活都用不着他干,贺天全包了,不想下厨,就会叫外卖,莫关山是穷过来的,也不挑,贺天给什么他就吃什么,不说,不闹,没有任何情绪,也不给任何反应。
贺天今天亲自下了厨,煎了牛排和做了份水果沙拉,快天黑的时候,他叫醒莫关山,让他换身干净衣服,吃完要带他去个地方。
如若没有必要,莫关山根本不想出门,尤其是和贺天去见一些他根本不想见的人。
“我不想出去。”
机械的切着牛排,莫关山目光都是呆滞着的。
“每天都和你呆一起,已经够让我压抑了,你自己想去哪就去,只求别带上我。”
黑发男人嘴角的笑微微停滞。
喝了口水,贺天压下心口的刺痛,继续微笑着。
“在家老呆着也不好,我想带你出去透透气.......”
“你是聋子吗?”莫关山冷冷的打断,“还是我说的话你听不懂?”
他很强硬的重复了一遍。
“只有和你呆一起我才会难受,你走了,我自然就舒服了。”
贺天握紧了手里的刀叉,用力,再松开,反复两次,手心里都出了微微的细汗。
抬头,男人的眼中溢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
“莫关山,你一定要这样吗?”
放下刀叉,莫关山抽过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嘴。
他看贺天的目光淡漠异常。
“这句话你应该问你自己。”
贺天有点无法忍受:“我就是想和我爱的人在一起,这有什么错?”
觉得和贺天说不通,莫关山干脆不说,他摇摇头,拒绝和他沟通。
心里难受的好像五脏六腑都被用人活生生绞烂了一样,莫关山对他的态度让贺天疼的无法呼吸。
他不相信,莫关山对自己一点感觉都不再有。
强忍住在眼眶慢慢聚集的酸涩感,贺天笑了笑,“你真的就这么讨厌我吗?”
讨厌我到了连同在一个空间都厌恶的地步了吗?
贺天说什么都无法接受。
“你忘了我们之前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开心吗?”他悄悄握紧了手,“你喜欢吃三明治,我可以早起两个小时去你最爱吃的那家店排队。你有胃病,也常常因为时间赶忘了吃早饭,我担心你的身体,每天绕远路过来找你一起上学,就怕你一个人的时候又会忘了。你成绩不好,我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我可以放弃保送名额。你说过你最大的梦想就是一家团聚,然后能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店,简简单单过一生,只要你愿意,我就会放弃继承权。你说去哪就去哪,带上你的父母,等一切都安定下来了,我们再领养两个孩子,一个跟你姓,一个跟我姓........”
视线早已不知不觉间模糊,贺天试着去握莫关山的手,目光恳切,近乎乞求。
“五年了,毛毛,一个死刑犯真心悔改也会得到所有人的原谅。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
给我一次机会呢?”
听到眼角发酸,莫关山忍住咽喉不断重复的苦涩。
贺天言辞悲切,任谁听了都不忍心。
莫关山也感受到了他这段话里隐藏的真心实意。
若是在早一些之前,在他还没放下的时候,贺天这么求他,他说不定会心软。
可知这世上没有如果。
贺天这之后所做的,让他没有办法谅解。
这种伤害别人来达到自己目的的情感,贺天怎么会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呢?
而且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句道歉。
“贺天,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是我不肯原谅你呢?”莫关山没有将手抽回,任贺天越握越紧,“谁会恨一个人恨五年的时间?我们是有过去,但那已经是过去了,你明白吗?”
“我不想听!”
甩开莫关山,贺天像个孩子一样捂住了耳朵。
“你从以前就是这样!”
他难受的摇着头,想要把聚集在脑海里的一帧帧画面驱散,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口是心非,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都不一样!你对我说各种各样难听的话,想方设法的想要逃,但在我生病的时候,你总是第一个出现在我家门口。你.........”
“贺天.......”
心跟着贺天的近乎崩溃一寸寸绞紧,莫关山感觉自己被逼到了一个狭隘的深谷,除了前进和后退,再无路可走。
贺天就站在身后,拿着他所有重视的东西逼他往回走,那些路上布满了他努力想要忘记的过去,每被逼迫着走一步,他都疼的想要窒息。
莫关山没有选择。
他没有办法左右自己的身体,甚至是想法,最可悲的是,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无时无刻想着要摆脱这一切。
摆脱贺天,摆脱过去,摆脱掉所以不堪的记忆,只想要简简单单的生活。
莫关山不想伤害任何人。
丁丁,杨子婆婆,他所有重视的人,哪怕是贺天。就算他们之间已经什么都不再剩下了,他也希望他能安好。
但现实没有商量。
这是一道致命的必选题。
贺天就坐在对面,莫关山的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伸过去。
一米八几的男人肩头不断地颤抖,凌乱的黑发,悲伤的面容,苍白的嘴唇这些都把贺天衬的柔弱不堪,像朵在风中饱受摧残的花,摇摇欲坠。
莫关山警告着自己。
不能再给贺天任何希望了。
彼此忘掉过往,开始新的生活,对双方都是一种解脱。
“要我说几遍你才明白?!我们不可能了!”
站起身,莫关山冷着脸头也不回的回了房间。
这么短暂的路,他走的腿都发软。
掩上门的那一刹那,莫关山终于受不住,双膝一软,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贺天刚刚的表情他永远都忘不掉。
万念俱灰。
闪亮的星辰没有了光芒,就跟一颗不再有价值的石头一样,失去了它本身所有的美丽和高贵。
莫关山的心跳快的不可思议。
如果贺天开始动摇,那么他就还差决定性的一步。
这也是他最后的一线希望。
(三)
两天后,他们的住处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门铃响起时,莫关山看到了贺天脸上闪过的一丝诧异。
贺天去开门的时候,莫关山坐在沙发上,全身的神经都跟着紧绷起来。
脚边被扔下的衣服零零碎碎,脊背不禁窜起一股凉意,莫关山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拿起旁边的毛毯想遮一遮自己的狼狈,贺天又气又急得声音在门口响起,惊的他整个身体都颤了一下。
“妈!你怎么来了?!”
闭上眼,莫关山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
这一切,该来的还是要来。
贺夫人抬眸,淡淡的看了眼自己的儿子。
贺天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松垮的运动裤,室内的情景贺夫人不想再多做他想,看到客厅里沙发上窝着的人露出的那一头耀眼的红发时,鼻间发出一声冷笑。
“我大老远的跑来,连口水都不让我进去喝?”
贺天一味的紧张,杵在门口的身体不退不让。
贺夫人也不生气,相反还笑了笑。
“小天,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不要惹我生气。嗯?”
眼神暗了暗,贺天和母亲久久对视之后,最后还是让了步。
“妈.......”
忽视贺天,贺夫人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走到客厅,女人面对满屋的狼藉皱了皱眉。
贺天紧跟上来,随便捡起地上的一件衣服套上,心里虽生疑惑,但眼下也容不得他想别的,他妈都追到这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一时之间,三人都沉默的站着,空气都变得冷凝,气压低到让人不自在。
莫关山的心要从嗓子口跳出来。
他悄悄握紧了拳头。
贺天察觉到他的变化,贺夫人刚要开口,他上前一步,站到了他面前。
莫关山:“.........”
贺天与母亲对视:“妈,你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谈。”
贺夫人笑笑,只是这笑里掺杂的全都是冷意。
“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她看了眼贺天身后的莫关山,莫关山也正好看过来,贺夫人没理贺天,转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东西收拾一下,你走吧。”
贺天诧异道:“妈!你什么意思?”
贺夫人还是没看他。“现在没人会拦你,车在下面等着,你去哪和司机说一声就可以。”
话音刚落,紧闭的门“砰”的一声被踹开,吓了贺天一跳。
回头,两个保镖一左一右站在门口,那扇被踹坏的门还留有余力的在旁边一摇一晃着。
莫关山拳头抓紧,指甲嵌在掌心,用力的好像要抠掉一块肉来。
“股份转让书我已经签好字了,放在卧室里。”
他不敢看贺天的眼睛。
怔楞了小半天,心头渐渐了然,贺天肌肉僵硬的牵起唇角,笑的过分勉强。
他问莫关山:“你找我妈了。”
没有疑问,因为事实已摆在眼前。
贺天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一步。
眉眼一点点蹙紧,和嘴角的弧度同步,温热也同时溢满了双眼。
男人苦笑。
“为了离开我,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莫关山强忍住喉间溢出的酸痛:“这是你逼我的。”
抬头,他和贺天对视。
“我说过,我已经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对,”贺天点头,“可我也说过,你妄想。”
他的声音淡淡的,毫无情绪,莫关山听了却不禁背后发冷。
贺夫人站了起来。
“不走还打算待在这留到过年不成?”
莫关山踌躇着,他想回房间拿自己的东西,可是如果可以,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在这幢房子里久留。
更不想面对贺天。
那扇门,就是他的出口。
也代表着和贺天的终结。
想到自己可以离开,莫关山几乎是急切的朝门口走去,贺天也没拦他,只是在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轻轻喊了他的名字。
“莫关山。”
莫关山身体一僵。
贺天没动,就这么保持着背对着他的姿势。
他们彼此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贺天笑的凄凉。
“我一直以为,我死皮赖脸的缠着你,就像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一样,时间久了,你一定会心软,重回到我的身边。”
莫关山无声的流着眼泪。
“可是........”转过身看他,贺天静看着他的背影,眼眶红的发疼。
“我没想到你已经不再爱我了。”
莫关山死死咬住嘴唇,身影未动一步。
贺天的心好像被人生生挖掉,全身上下被一股不知名的疼痛蔓延,疼得他快站不住脚。
可他还是继续保持微笑。
那股从容的,自信的,足以能和夏夜灿烂星空媲美的笑容。
可是再也不会一样了。
往日所有美好的记忆都已经腐蚀,糜烂,变得模糊不堪,像被摔碎了的玻璃瓶,怎么也无法完整的拼凑。
贺天已经不记得莫关山对自己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曾经,他没有好好珍惜。
现在,他靠着那一段甜蜜的过往每天麻痹自己,靠回忆支撑自己。
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再也回不去了。
“.........”
莫关山心如刀绞。
他可以离开,明明该高兴的,可心怎么会这么难受?
垂下的手用力握紧,贺天笑出了眼泪。
“以后没有我的人生里,你会忘了我吗?”
莫关山忍着呼吸,声音嘶哑。
他说:“我已经忘记你了。”
之后,他快步走出了他和贺天朝夕相处了两个月的房子。
那清晰地脚步声,像是刀,寸寸剜着贺天的神经,骨肉,心脏。
疼的他不能呼吸。
贺夫人随后站了起来。
贺天的目光已然失去了焦距,只是呆呆的站着,眼神空洞,让她这个做母亲的胸口也跟着一阵发闷。
女人从未见过自己的儿子如此狼狈。
从莫关山踏出门口的那一刻,贺天的世界已经彻底崩塌。
像是失明者,永远也看不到黎明的到来。
(四)
三个月后。
寸头的车熄了火,在下车前,他对着后视镜整了整领结,朝镜子里帅气的人影打了个响指。
“perfect!”
刚下车,一股浓郁的百合花香迎风扑面而来,再往前走几步,是一道全用新鲜百合花簇成的花墙,沿着红色的地毯直达教堂门口。
晚秋,花香的优雅配合着视觉上的耀眼,即使天气不是很好,但心情也跟着愉悦,又想着是昔日同窗兼好友的婚礼,寸头不免的步伐快了起来。
这个点,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前来,寸头在门口的签到簿上留下名字,再随上礼金,口袋里的电话刚好响起。
莫关山的声音有点着急:“你怎么还不过来?!”
寸头边打量着教堂的布置,边往里走着,“来了来了,别着急嘛老大,不要紧张。”
电话里响起一声怒吼:“我没有紧张!!”
“是是是,你没有紧张,”轻笑着走到里面专门为新人们腾出的房间门口,寸头敲了敲门,“那我可以进来了吗老大?”
莫关山挂掉电话,转身,寸头正好推门进来。
他们看到对方,都微微一愣。
莫关山一身纯白西装,他本就皮肤极好,有香槟色的绸缎领结衬托更是恍如剥了壳的鸡蛋,剪短的刘海微微往后固定,平时他都是怎么舒服怎么穿,如今这打扮,好像脱胎换骨似的,寸头都快认不出来了。
寸头惊讶的目光让莫关山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很奇怪啊?”
阔别五六年之久,穿着校服一起打闹,逃课惹老师生气的那些无稽岁月就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现在莫关山穿着新郎礼服站在寸头面前,让两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老大.......”
寸头这一叫,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张开双臂。
“恭喜你。”
莫关山走过去和他拥抱。“谢谢你。”
寸头开心的用力拍了两下,“哈哈,说给兄弟们听他们都不信呢,谁能想到老大你是第一个结婚的啊。”
这两下被拍的够呛,莫关山咳了两声。”你小子力气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你要打死我啊。“
寸头“嘿嘿”笑道,“我这不是高兴嘛,你这婚结的仓促,不然兄弟们都能来,这下才热闹呢。”
低头,莫关山不知道在看哪,神情复杂。
寸头不禁疑惑,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老大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怎么啦?”
回过神,莫关山摇头,“嗯......没什么,我在想,这次办的是仓促了点,回头回去了之后请他们一起吃顿饭吧。”
笑笑,寸头点点头,没再继续问。
婚礼在十二点零八分进行。
寸头坐在亲友席上,旁边坐着的是杨子婆婆,莫关山结婚,他母亲也从老家赶了过来,虽然相比以前有了些岁月的痕迹,但莫妈妈还是保养的很好,见到寸头,拉着他问长问短,就像看见自己另一个儿子一样。
杨子婆婆笑呵呵的在旁边,莫妈妈和寸头之间拉家常她也插不上话,莫关山是婚礼前夕把她母亲接过来的,两人虽然一见入故,可还是有点生分。不过这些都可以随着时间慢慢融合,她老人家能有自己的一家店,再有机会看到莫关山结婚,她的心事也算是了了大半,再无遗憾。
莫关山婚礼上自己单方面只请了寸头和杨子婆婆,在场的亲友都是丁丁这边的,所以人不是很多,莫妈妈也思量着等他们回老家之后再大办一场,毕竟两市间隔的太远,凑在一起办比较麻烦,想从简的莫关山拗不过母亲,只得答应。
闹哄哄的内堂忽然黯了下来,宾客们一下子变得安静。
婚礼进行曲在这个时候响起。
丁丁一袭洁白的婚纱蒙面,挽着父亲的手,一步一步朝站在婚礼台上的莫关山走去。
寸头秉了呼吸,心里祝福着,可不免有点担心,目光时不时的看向门外。
他祈祷着,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幸好,接下来的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直到新郎新娘在神父的见证下交换戒指,婚礼仪式已经接近了尾声。
“好了。”神父退到了一边,“新郎,你现在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深呼吸,莫关山牵过丁丁的手,心跳快的不可思议。
在这么多人面前,男人觉得不好意思。
丁丁今天的美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可她还是那个善解人意,活泼开朗的女孩。她朝莫关山眨眨亮晶晶的眼睛,微笑中带了点俏皮。
接着她闭上了眼睛。
心在这个时候没有旁骛,莫关山缓缓凑了过去。
台下响起了雷动的掌声。
Tiffany被亲吻着的两人感动的直哭,她也不管旁边坐着的是谁,激动的一下一下拍着肩膀,声音哽咽,“好幸福啊!对不对!”
晃了晃被拍痛的地方,寸头无奈道:“是啊是啊,好幸福。”
婚礼到了这里,已经完美的画上了句号。
寸头舒了口气。
只是——
“我来晚了吗?”
门口响起的声音让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来人的出现,让莫关山和寸头的心猛地收紧。
是贺天。
所有人都被渐渐走近的男人吸引住了目光,好像看见了什么美妙的事物一样,视线不舍得挪开一下。
同样一身纯白的西装,黑发向后梳的一丝不苟,和莫关山的清雅不同,贺天的白让人心惊,让人炫目,更让人惊艳。
在Tiffany的记忆中,贺天从没有穿过深色以外颜色的西装,今天他的一身白,把人看的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怀疑是哪部童话故事中走出来的王子,无与伦比。
一朵纯红的玫瑰插在胸口的口袋,通体的白色衬的玫瑰的红更显妖艳,贺天面无表情,每走一步,莫关山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寸头想要制止他再往前走,莫关山轻轻摇了摇头。
贺天终于走到台上,教堂内一片安静。
丁丁没想到贺天会出现,在贺氏呆了两三年,对贺天的印象还是停留在他冷厉风行的从事风格,下意识的就叫了声贺总。
微笑,贺天还没说什么,莫关山已经上前一步,把不明所以的丁丁护到了身后。
“你来干什么?”
“今天是你最重要的日子,我怎么可能缺席?”笑的和平常无异,贺天拿下胸口的玫瑰,动作轻柔的放到了莫关山的前襟口袋。
他微微一笑。
“果然红色才是最适合你的。”
他话音刚落,让人更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教堂的门敞开着,无数的玫瑰花瓣像落花般纷纷从门口飘了进来。
瞬间,视线所到之处,漫天的红色。
飘飘洒洒,像下雨一样,每人的身上都沾了几片,台上站着的三人都一身纯白,到底是一片红中最纯净的颜色,还是白中最耀眼的红,早就混淆了视觉,让人分不清楚。
“好美啊!”一个女孩稚嫩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中响起。
而后,席上的人纷纷跟着赞叹。
丁丁的亲友都不知道贺天的身份,只知他是新郎的朋友前来祝贺,因此送来了一个这样别出心裁的惊喜。
花雨还在下着,在莫关山和丁丁还在诧异之中,贺天拿出了一个很小的锦盒。
打开,是一对戒指。
粉色的钻石很稀有,小小的一颗不显突兀但尽显奢华,贺天看了眼丁丁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把锦盒递到了莫关山面前。
“她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次,给她最好的吧。”
莫关山不理解贺天做这些的原因。
他没接过,直接拒绝。
“就算不值钱,但这也是我的心意,一个戒指而已,还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丁丁点头,她此刻笑的样子羞涩又带着幸福,“谢谢贺总的心意,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果然,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是最美丽的。
也生生刺痛了贺天的眼。
他无力的勾了勾唇。
莫关山发现,贺天的脸苍白的近乎恐怖。
别人或许不会发现,他穿着白色的西装,很好的减弱了脸色的病态,看上去是极致的阴柔之美。
但莫关山明白。
贺天一直都在强颜欢笑。
不是真心的祝福这让他更难受。
不好在丁丁面前发作,他只能别过脸,语气生硬,“谢谢你能来,心意到了就可以了,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喝杯酒。”
贺天摇摇头,还是坚持,“像你说的,我来参加你们的婚礼,礼金什么的都没送,送个礼物而已,你没有必要拒绝。”
莫关山想不出反驳的话。
也确实如此,如果他一味的拒绝的话,倒会让人起疑心。
动作僵硬的,莫关山接过了锦盒,“谢谢你了。”
“………”贺天看着他的手,“我可不可以给你戴上?………”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很快气氛变得尴尬,他随即抱歉地笑笑。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也许,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莫关山看向贺天,此时他的心情复杂,说不上来的压抑。
可他还是点了点头。
贺天笑了。
“谢谢。”
婚戒已经戴上左手的无名指,莫关山犹豫了一下,伸出了右手。
贺天拿出戒指,缓缓帮他戴上。
火红的花瓣继续飘着。
玫瑰象征着爱情。
贺天一身雪白,他低垂着眉眼,始终微笑,时间恍若定格,将这一幕记录下来,他们会发现,男人的笑美的不正常。
他做梦都等着能给莫关山戴上戒指的一天。
现在等到了,可婚礼的主角并不是他。
心脏仿佛撕裂开来,贺天看到莫关山戴上了他送的戒指,在眼眶里打转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受不住掉落下来。
“Don't close mountain。”
他的声音很轻。
“ich liebe dich。”
“啪嗒——”
莫关山的手背沾上了温热的液体。
他的心也跟着一跳。
这时,贺天已经拿起了另一枚戒指,给丁丁戴上。然后笑着祝福道:
“祝你们幸福。”
丁丁挽住莫关山的手,“谢谢贺总。”
贺天很快就告辞了。
他的车就停在教堂门口,一踩油门,车卷着尘土扬长而去。
礼堂内,莫关山看着手上的戒指发呆。
丁丁在旁边拉了下他。
“我们该去酒店了。”
“嗯………”
对上妻子的笑脸,莫关山把涌上心头的疑虑又慢慢压下心底。
既然决定开始新的生活,就让这一切都过去吧。
他和那个人,已经再无任何关系。
山间盘曲的公路上,一辆黑色的车飞快的行驶着。
贺天把着方向盘目不斜视,油门一踩到底,转速表的数字在快速的移动位置,安静的山路,汽车马达的轰鸣一遍遍在耳边刺耳的回响着。
那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在亲自看到莫关山的婚礼之后,贺天每一次的呼吸,都觉得是在对自己的凌迟。
男人不知道自己带着什么心情去参加那场该死的婚礼的。
得到消息的时候,贺天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所有他听到的,看到的,都只不过是假象。
莫关山在报复他。
贺天也不知道是在跟谁置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也不愿意吃东西。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
莫关山始终没有出现。
贺天不愿意承认。
莫关山已经不爱他这个事实。
两个星期后,半夜,贺天被送到了急诊。
轻度抑郁,低血糖引起的眩晕,挂了几瓶葡萄糖之后,情况总算有所好转。
医生的嘱咐在贺呈耳边一遍遍响起。
“轻度抑郁如不及时治疗,就会变成重度抑郁,到时候病人会没有求生意识,会发生自残行为。”
“有什么可以根治的办法吗?”
贺呈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不管用什么方式。”
医生摇摇头。
“抑郁症是心理疾病,要靠患者本身配合治疗,如果.....”医生欲言又止。“总之,”他安慰道,“多陪陪他吧。”
贺呈知道,贺天这是心病。
如果没有那颗心药,他的病是好不了的。
贺家不缺钱,可人心这个东西无论花多少钱都买不到。
贺天醒来之后,还是浑浑噩噩。
直到莫关山的婚讯传来。
贺呈担心他会受到刺激,那几天更是睡觉都在他房间打地铺,生怕他一个人呆着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但贺天却意外的好转了起来。
就像是回光返照似的。
这不免更让人担心。
尤其是他还说要去参加莫关山婚礼。
贺呈怎么可能放心他去。
“哥,我不想错过他这么重要的时刻。”
贺天起的很早,他对着镜子专心的整理着着装。
阳光从开了的窗户洒进来,光线斑驳,精心打扮过的男人恍如神邸。
“我要看到他最好看的样子。”
贺呈无力劝阻。
但又怕贺天走极端,他派了两个人悄悄在后面跟着——
贺天现在什么也不愿意想。
车的速度让他放空了大脑,思想也跟着抽空了。
只剩下一堆没有用的躯壳。
他有幸,还能看到莫关山穿着礼服的模样。
甚至亲手给他戴上了戒指。
那对戒指他很早之前就买了,他千挑万选,想在一个合适的时候送给他。
怎么都想不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贺天心里充满了不甘心。
莫关山.......
他怎么可以说忘就忘.......
他怎么能够!
这时,男人的眼底闪过了一丝阴狠。
就像是在发泄,脚下的油门随之踩到了极限。
贺天很清楚,他的心已经死了。
活着,对没有了莫关山的他来说是种煎熬。
没有了莫关山的日子早就没有任何意义。
眼泪不停地在眼眶内溢出。
车窗外的景物飞快的转瞬而逝。
车子还在继续行驶。
前面拐弯是万丈悬崖。
而贺天的双手,在那一刻渐渐离开了方向盘………
————
莫关山,我要你这辈子永远都记住我。
(五)
窗外,雷鸣闪电,倾盆大雨。
又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整个夜晚都被诡异的照亮。
莫关山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打开床头的暗灯,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
身上被冷汗湿透,莫关山觉得难受的很,准备下床洗个澡再睡。
丁丁被灯光照醒,翻了个身。“.......你去哪?”
“做梦出了身汗,难受,”帮妻子盖好被子,莫关山言语温柔,“你继续睡吧,我去楼下洗。”
丁丁坐了起来,“没事,你就在房间里洗吧,”她看了眼外面的天气,“这雨下这么大,也不知道轩轩醒了没有,我去看看。”
轩轩,是莫关山和丁丁的儿子,已经四岁了,刚上幼儿园。他们两个结婚5年,现在正经营着一家小饭店,两夫妻举案齐眉,把生意做的蒸蒸日上,小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这样的生活,让人羡慕,可莫关山心里有一根针,永远也没有办法拔除。
很多时候,扎的他鲜血淋漓。
贺天死了。
在他和丁丁结婚的那天,他开着车,以200码的速度冲下了教堂附近的山崖,他们在礼堂里,车坠入山底的爆炸声听的一清二楚。
莫关山冲出去,在外面,他只能看到的是一团火光,还有不断从谷底上升的滚滚浓烟。
那个时候,他全身冰冷,手脚都不听使唤。
要不是紧跟而上的寸头扶住了他,他差点就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莫关山当时恨透了自己。
他早该发现贺天的不对劲的。
凭他那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来参加他的婚礼,甚至是面带微笑祝福他?!
在贺天笑着给自己戴上戒指的时候,他就应该察觉到,那时他眼底的悲切,全然带着一股决绝。
早知道.......
腿一软,莫关山终是跌坐在了地上。
寸头低头看他,发现男人望着远处还在燃烧的浓烟不知不觉中早已泪流满面。
那天,警笛声在平时寂静的山谷之中响了整整一天一夜。
后来对事故最终的调查结果,还是寸头以短信的方式告诉了莫关山。
“消防下去到达爆炸地点时,车身已经烧的只剩下骨架,挡风玻璃全部碎裂,人在近20米的颠簸中可能早落到了别处,总之,他们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找到尸体。”
莫关山逐字看完了短信。
他的手不停的在颤抖。
紧接着,寸头又一条短信。
“那辆车,的确是贺天的。”
心跳仿佛骤停了一秒,莫关山眼前一片漆黑。
贺天送他的戒指还戴在右手的无名指上。
在灯光下光彩熠熠,亮的好似天上最耀眼璀璨的星辰。
像极了贺天的眼睛。
事故发生之后,莫关山在近两三个月的时间里一度萎靡不振。
那段最艰难的岁月,是丁丁陪他走了过来。
她还陪他去参加了贺天的葬礼。
尸体没找到,堂堂贺氏二公子的葬礼办的极其简单,贺董事长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贺先生在抢救室住了好几天院,大大小小的琐事都是贺呈在全权处理。
贺天的墓地是在一个很安静的薰衣草园中。
贺呈把整片地都买了下来,还在墓地的附近花重金建了个二层楼的小花园别墅。
来参加葬礼的寥寥数人,那天下着很密的细雨,莫关山一身黑色西装,而他的手上,拿了束黑郁金香。
葬礼上只有贺天的母亲,还有贺呈夫妇,除了贺天的家人,还有一位女士。
她一头干练的短发,一张鹅蛋脸上未施任何粉黛,却也美得惊人,好像与这片紫色的花海融为了一体,还有这蒙蒙的细雨,衬托的她空灵澄净,不像是世人的的存在。
她走到莫关山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好久不见。”
快六年了。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
深深呼吸,莫关山摆脱掉了所有以往的不堪。
他握住了女人的手。
“柒柒,好久不见。”
贺太太看到他的出现,激动的想要指责些什么,贺呈拦住了母亲。
“妈,让小天安静的走吧。”
然后,男人让出了位置。
“和他告个别吧。”
莫关山向他道了谢。
贺天和贺呈长得真的很像,可又不像。
被贺呈看着时,莫关山忍不住酸了眼眶。
贺太太不甘心的和林汐走了,经过莫关山身边的时候,看他的眼神恨不得把他活剐。
“要不是小天!.........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贺呈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柒柒是最后一个走的。
两人站在贺天的墓地前一言不发,站了很久。
他们撑着伞,雨下的细密而又缥缈,整个世界静谧的过分。
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里的人笑的灿烂,莫关山静静的看着,把花放下,眼睛阵阵刺痛。
柒柒告诉他,“贺天很怕黑,小时候我们每次玩捉迷藏,他总是第一个就被找到。”
黑色的伞撑着,他看不到女人的表情。
但应该是和他一样难过的吧。
贺天唯一的一个女朋友,在认识莫关山之前,他们在一起四年。
柒柒蹲了下来,干净的手扫去了墓碑上的一些落叶。
“你看,现在他一个人待在这里,肯定很害怕的吧。”
莫关山咬着牙。
“不是没找到尸体么........”
所以,也有可能他不一定就是.........
柒柒站起来看他。
“那么高的悬崖,他又没有超能力,怎么可能活的下来?”
莫关山心里一阵刺痛。
他不知道怎么说。
他也不想哭。
贺天这个混蛋.......
他用力握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
活着的时候不让他安生,就连死了也要他这么难过!
越这么想,眼泪就是忍不住的肆意横流。
柒柒也哽咽了嗓音。
“当年如果不是你.......”
“对不起。”
莫关山向她道歉。
他咬紧了嘴唇。“我不知道他.......”
柒柒擦了擦泪,“我知道,他肯定瞒着你我的存在吧。”
“可是那又能怎样呢。”
握着伞柄的手渐渐攥紧,女人的声音很冷。
就像这冷冽的秋雨一样。
“就算我再恨他,再厌恶他,他终究是我儿子的父亲”
莫关山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手里的伞失重掉到了地上,伞翼在湿滑的泥土里滚到了很远。
张嘴,莫关山颤抖着嘴唇,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你.......”
柒柒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目不斜视。
她的侧脸,苍白的可怕。
“我一直都在维也纳,那个时候他常常来看我,这孩子虽说是个意外,可我也庆幸有了这个意外。”
女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他。
莫关山抖着手接过。
这是一张学校的入园照片。
上面的小男孩对着镜头笑的很开心,比着剪刀手,满头的黑发在阳光下恍如渡了一层光圈,那张笑颜,恍如天使。
柒柒的声音里终于有了那么一丝笑意。
“他很可爱,很听话,性格完全不像他父亲,霸道而又骄纵。”她红着眼眶微笑,“我一点都不后悔我当年的决定,换做现在,我还是不会原谅贺天。”
“这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和他们贺家没有任何关系,可他到底是安的父亲,应该让他们见上一面。”
莫关山苦笑。
“我才是最没有资格的那一个。”
柒柒摇了摇头。
“这都是贺天自己犯下的错,不论是我,还是你,他都利用了我们对他的感情。”女人转过头和他对视,“但是,也请你现在原谅他吧。”
“至少让他安心。”
柒柒走的时候,莫关山问了她一个问题。
“ich liebe dich 是什么意思?”
雨开始下大,没有撑伞的他很快被淋湿了。
柒柒抬头看了下天。
阴沉沉的,云压的很低,快要让人喘不过气的错觉。
她深深叹了口气。
这个问题,她到最后也没有回答莫关山。
时间再过的久一点,莫关山已经彻底忘了那句话的发音了。
可他仍然记得贺天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他在他面前从来没有笑的那么温柔过。
快天亮的时候,雨停了。
莫关山接下来的一晚上都没有睡着,他起了个早去了儿子轩轩的房间,小家伙有严重的起床气,一看是爸爸过来,气哼哼的翻了个身,想继续睡。
而今天,莫关山也难得的没有生气,站在小床边拍了拍儿子的背,帮他把半夜踢了的被子盖上,然后在床边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窗外,乌云散开,下了一晚上雨的天开始渐渐放晴。
今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完)
会有番外的。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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