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心。上篇】贺红。


贺天坐在急诊室外,身上的白色T恤沾染着斑驳血迹,他坐在那一脸阴沉,走过的几个护士都被少年的低气压吓到,纷纷远离。

穿着校服的见一和展正希赶了过来,满头大汗。

“怎、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情了?”

在放学路上看到莫关山和贺天被一大群拿着棍棒的人追着跑,见一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

“你们惹到什么人了吗?”

展正希看了眼急诊室,“红毛伤的挺重的?”

贺天盯着自己满是血的右手,对于见一和展正希着急的追问,始终一言不发。

渐渐的,见一他们也没有了声音,对视一眼,在贺天旁边坐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空气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终于急诊室有人出来了,贺天保持着很久的坐姿终于有了动作,见一快他一步跑上前去问医生红毛怎么样了。

“有点内出血,胸腔那积压着的全给吸出来了,外伤也做了处理,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就行了。”

医生看了眼都穿着校服的三个大男孩,“你们谁给他办下住院手续?”
贺天接过了单子,很久没有说话,音色有些沙哑。

“住院大概需要多久?”

“起码一个星期吧。”

晚上八点多,莫关山被转到了住院部,人还没醒过来,见一问贺天,要不要通知莫关山的母亲,贺天摇了摇头。

展正希问他:“一个星期,红毛他妈妈不会担心吗?”

见一附和道:“是呀,再说他脸上身上那些伤一个星期也好不了,回去了还不是照样被发现。”

“我会去说的。”贺天让他们不要担心,然后从校裤的口袋里掏出了些零碎的钱,几张百元大钞皱皱巴巴的,他一股脑的塞给了站在离他最近的见一,“你们去买点吃的用的,我回家换身衣服。”

展正希觉得贺天身上的伤也不少,让他去处理一下,贺天口头上答应着,路过楼下急诊室却脚步都没有停,直接上了门口的出租车。

“你在哪。”

司机往后视镜悄悄看了一眼,只当是未成年打架打输了之后在搬救兵。

贺天没回家,而是报给了司机一个地址,车最后在一处僻静的公寓楼停下。

公寓门口停着辆车,正是贺呈上次带他去医院时开的那一辆,贺天从出租车上下来,车灯闪了闪,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贺天身上的血腥味实在明显,贺呈微皱眉,打开了一边的车窗。

“病刚好就去打架,”男人毫无温度的声音中带着轻微的指责,“都快要中考了,能不能注意一点。”

贺天目不斜视,像没听见一样,问道:“那伙人跟谁混的。”

贺呈眯了眯眼,“什么?”

“别装傻,”贺天看着自己的哥哥,目光冷凝的仿佛要结冰,“我看到了你身边的那个白头发的家伙,见一也在附近,你是派他去保护见一的吧,碰上我被打,只是凑巧而已。”

他说话毫不客气,“我只想要知道那伙人的头目是谁,都是一条道上的,我不信你会不知道。”

贺呈冷冷的,无视贺天的话:“好好上学,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贺天砸了记车门,忽然拔高音量,“今天我要不在,我朋友很有可能会被他们打死!你让我别管?”

“贺天。”贺呈沉下眼色,压低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做事情前稍微动动脑子,我告诉你了你能怎样?冲过去打死他们?他们人数众多,就算你有三头六臂你又能把他们如何?打死一个算一个?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

贺天握紧拳头,骨节嘎吱作响。

“我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今天一整天,贺天都心绪不宁,总感觉会出事。

所以他到处在学校里找莫关山的身影。

下午找去莫关山的班级,那个总是跟在莫关山屁股后面的寸头告诉他莫关山上午的时候就请假出去了。

贺天一放学就往莫关山家跑。

路过一条巷子,就是停下来点了根烟的功夫,他听到里面传来打闹声。

心里的不安在这时上升到了顶点,贺天放轻脚步悄无声息的靠近。

结果,他看到莫关山被两三个成年人围着殴打。

贺天不清楚自己当时什么样的心情。

看莫关山被掐着脖子按在墙上,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让那三个碰过莫关山的人渣不死身上也要掉层皮。

贺天懊悔的闭上眼睛。

他不该恋战的。
他早该想到的,混混附近肯定有同伙。

不然,之后的那伙人也不会出现。

莫关山本来身上就有伤,那一棍子挨得这么重,还拉着他跑了那么远.......

他的一时疏忽,付出的代价就是莫关山现在满身是伤的躺在医院里起不来。

而且,听莫关山他们打起来时之前的对话,那帮人肯定认识莫关山,贺天现在不仅仅担心的是莫关山的伤,还更担心他们日后会遭到报复。

“今天的事是我先动手的,和我朋友没有关系。”

他是贺家人,贺呈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贺天把所有的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贺呈听得笑出声来,“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胸口不断的上下起伏,贺天深吸一口气。

“哥,我朋友已经无辜受到牵连了,他们在我身上占不到便宜,我觉得他们会把气出在弱者身上。”

从小学以后,这小子就很少好好的叫自己一声“哥”了。

即使有,也是带着讽刺意味。

贺天想的也的确没错,他姓贺,那贺呈自然不会让顶着这个姓氏的人受到外人的欺侮。

这是关乎尊严问题,没得商量。

贺呈总算松了口:“花臂已经处理了,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再找你们俩个小孩子麻烦了。”

“还有,”他提醒道:“欠债总要还的,人家家事,你少掺和。”

贺天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高利贷呢。”

贺呈听到这话,发现了其中的一些猫腻。

“贺天,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男人面无表情道:“管的太多,小心把自己都搭进去。”

贺天朝自己哥哥竖了个中指,贺呈每次见面都对他说教的态度让处于青春期的少年非常的不耐。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

“那个人的事,我管定了。”

(二)

莫关山睡得迷迷糊糊,醒来第一感觉,就是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要散了。

见一在隔壁床打瞌睡,展正希倒是没睡着,看到莫关山醒了,拍了下见一,两人双双凑了过来。

“你有没有哪不舒服?或者哪里痛?”

见一鬼哭狼嚎:“红毛!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们了!”

大脑空白了片刻,莫关山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我怎么在医院?贺天呢?”

说着,他就要下床,被展正希拦住。

“你内出血了,医生说你要住院观察几天,贺天回去换衣服了。”

莫关山瞥了眼墙上的时钟,“住什么院!又死不了人!这么晚了!我妈会着急的!”

他一着急,胸口那隐隐泛疼,一时没站住脚,坐回了床上。

见一把他按了回去,不让他起来,“你都这样了还想着回家?内出血你以为是感冒那样的小病熬着就会好的吗?这次没看好下次就会弄成大病,到时候你才真是要你妈急死!”

展正希点点头:“见一说的对,贺天住院费都给你交好了,而且他会去和你家里人说的,你别再担心有的没的了。”

莫关山怎么能说是怕要债的跑到家里去找麻烦才这么着急回去,但这种事又怎么能和见一和展正希明讲,正在那急上火时,手机响了,是他妈打来的电话。

“关山,这几天贺天说你住他家,他给你补习功课是吗?”

莫关山正想着要找什么借口,听到莫妈妈的话,愣在了那。

半晌,他机械的应道:“呃.......是啊,他给我补习来着。”

“他说你和别的同学去看电影了,你这孩子,自己不回来拿衣服竟然让人家贺天跑这一趟。”莫妈妈嗔怪道,但着急的口吻没那么明显了,显然放下了心。“那你和贺天在一起我就放心了,别给人家添麻烦,考完试后记得请人来家里吃饭。”

“好、好的。”

正要挂电话,莫关山忽然想到,“妈,今天.......家里没来什么人吧?”

“来了呀。”

莫关山紧张不已,“谁?!”

莫妈妈笑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贺天来给你拿换洗的衣服了么?”

莫关山重重的呼了口气:“哦对,我忘了。”

奇怪,那伙人居然没有去家里要钱,他以为今天闹这么一出,他们肯定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要去家里大吵大闹一番的。

莫妈妈在电话里再三叮嘱让莫关山千万不要给贺天添麻烦,刚挂完电话,一个勺子伸到他的嘴边。

莫关山一脸嫌弃:“你干嘛?”

见一理所当然的道,“贺天让我们好好照顾你呀。”

莫关山难得的没有听到这个名字而炸毛,没好气地拿过饭盒,自己动手扒起了饭。

见一又拆了个三明治给他:“贺天说你喜欢吃这个口味的,给。”

莫关山忽然心情非常的不爽,推开见一的手,烦躁道,“他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是他养的狗吗?”

“喂,”展正希听不下去了,“我们也是好心,别觉得所有的人都会针对你。”

莫关山愤愤的,冷着脸:“不需要!”

气氛一时陷入尴僵境,展正希看他和见一好心当做驴肝肺,要不是贺天拜托他们照顾下莫关山,这个人脾气这么差,好心没好报,谁要在这浪费时间。

幸好贺天在这个时候过来了,不然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别提多尴尬。

贺天把身上白天的衣服换下了,一身黑色休闲运动服,手上还提着两个便当盒,

他一进病房,看见这阵仗,调笑道,“干嘛这是?看红毛醒了兴奋的?”

贺天一来,打破了僵局,他看到莫关山醒了,坐在床上乖乖的捧着见一他们买的饭在吃,这一天悬着的心终于松懈。

“既然贺天来了,我们就走吧。”展正希拉着见一就要离开,见一嚷嚷着肚子饿,展正希说去他家吃,见一立马就安静了,回头开心的朝贺天和莫关山挥手告别。

“贺天红毛,那我们就先走啦,明天周末,我和展希希再过来。”

贺天送他们到门口,“路上小心。”

见一他们走了之后,贺天关上门,把便当放在病床上支起的餐台上。

“见一他们人不坏,只是口快心直罢了,他们对你没有任何恶意的,你不用太防备他们。”

莫关山咬了口大排,“你家住海边的?管这么宽?”

展正希会生莫关山的气并非没有道理,他们的关系说白了就只是同学,贺天能为莫关山做到这份上,却始终得到对方不冷不热的态度,而且总是一副“关你屁事”的样子,对待任何人的好意都丝毫不领情,一个人只会闷着头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

这样以后迟早要吃大亏。

“那些是什么人?”

莫关山闷头吃着饭,也不管吃不吃得下,就是不去看贺天。

“和你没关系。”

瞧,就是现在这样。

换做平常贺天心情好的时候,觉得莫关山这样真的是很有个性,可碰上今天这种事,连他都无法解决的事,贺天感觉莫关山简直快无药可救。

贺天还算冷静:“如果我今天不来,你是不是等着就被他们打死?”

莫关山没看贺天,自然不知道少年现在的表情有多可怕。

“打不死,他们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杀人,最多在家趟十天半个月了。”

以前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他早就习惯了。

贺天拳头慢慢握紧。

下一秒,“砰”的一声,莫关山手里的便当被甩在地上,他被贺天压向床铺,整个下巴被用力的掐住,贺天单膝压着他的身子,一双漆黑的眼里仿佛要迸出火来。

“我一直知道你没有脑子,但我现在才知道你tm的原来一直这么蠢!”

莫关山动不了,胸腔的不适感让他一阵咳嗽。

“贺、贺天!你疯了!你干什么!.......”

贺天虎口用力掐着他尖瘦的下巴,厉色道:“你每次一身伤的回去,不知道你妈会有多心疼和伤心吗?你以为她有多喜欢我?那是因为她终于觉得她那个总是独来独往的儿子有了朋友!这样她的儿子不会总是孤单一人,做什么事至少身边也有个人陪!在关键时刻还能告诉她的儿子做出选择时是对还是错!”

右手擦伤了一大片,贺天的嘴角也是肿着的,他看着莫关山满身戾气,内里却是疼的快要裂开。

“莫关山,你不是一个人,在你奋不顾身的要去和别人打架时,你能不能想想在家只愿你好好成长的母亲?能不能想想........”贺天低下头,手微微颤抖,“能不想想想那些关心你在乎你的人?你为什么总觉得你自己了然一身,什么都不用考虑?如果你出了事,你让你妈怎么办?她没了你,你让她怎么办?!”

贺天情绪激动,莫关山被捏的下颚感觉都要碎了,他有些忍无可忍,攒足力气一把推开了贺天。

“咚”!

贺天的脊背撞到墙,那一下也算撞醒了他。

莫关山因为他的一通指责还有刚刚那决不允许反抗的压制给气疯了,“你少来对我指手画脚的!你tm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就来对我的人生评头论足的?!”

想到母亲,少年眼眶微微泛红,“对,在你眼里看来我的确是个什么都不管不顾只会横冲直撞的草包,但你会容忍那些外人对你的父母嘲笑讽刺吗?他们说我可以!说我妈就是不行!哪怕他今天手上有枪!老子也要让他给我妈道歉!”

脸上还贴着纱布,眼角还青紫青紫,莫关山看起来无比的狼狈。

“的确,像你打得过他们,就是有种,能给自己和自家人出口恶气。而像我这种打不过的,只是纸上谈兵,结果只能挨揍。”

莫关山今天也明白了一件事,每次出事,他的身边都有贺天替他解围,正如贺天所说,如果今天他不来,莫关山可就不是单单内出血这么简单了。

人是会有依赖性的。

所以莫关山总独来独往,偶尔几个能聊得来的,也只是学校里漫长的生活能有个说话的人罢了,真出了事,他从不指望谁来帮忙。

当一个人遇到灭顶的灾难,迫切的希望能有人来拉他一把时,身边却空无一人,那种绝望,莫关山在孩童时期就经历过不少。

所以他学会独自面对。

莫关山不是冷漠,也不是冷血,对待别人向他伸出援手时能做到无视,漠不关心。

别人对他的帮助,他都记在心里。

可少年不会把别人的好意当做是一种惯性去不停的接受。

贺天的确帮过自己很多,但贺天一直想要插手自己生活的这种行为,也是让莫关山真的感觉到非常困扰。

他不想再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不堪了。

那个人,尤其是贺天。

“住院的钱我会尽快还你的,我妈那边,也谢谢你给我圆了过去。”

除了医院,他似乎现在也无处可去了,莫关山这几天也只能在这安心养伤了。

贺天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过于激动,冷静下来之后向莫关山道了歉。

“对不起,我刚刚话说重了。”

可有一件事,他不能让莫关山用自己的想法去解读。

“你觉得我是多管闲事,整天无所事事因为觉得好玩才一直缠着你玩闹。”

莫关山冷哼一声,“难道不是吗?”

贺天也跟着冷笑:“莫关山,就算我们认识才不久,但是你在学校这三年,应该也知道我。”

被子里的手悄悄握紧,莫关山冷硬道:“那又怎么样?”

贺天双手插入裤兜,背着光的神情不温不火,甚至有些冷漠。

他一字一顿。

“一直都是三好学生的我每次打架,哪一次不是为了你?”

贺天没等莫关山的反应,笑的有点自嘲,“对,像你说的,我是个阴险虚伪的小人。在学校到处打乖乖牌,在所有老师同学的印象里,贺天就是一个懂礼貌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大家看到的我就是这样,有时候我甚至认为我自己也就是这样的人。”

莫关山并没有什么波动,贺天再一次攥紧了拳头。

少年如鲠在喉。

“........只有你,是不一样的。”

莫关山目光轻微闪烁。

贺天上前了一步。

“莫仔,我........”

莫关山的心高高悬起。

话到一半,贺天又蓦的住了口。

他想对莫关山说什么呢?

他能说什么呢?

这一刻,贺天忽然就脑子乱的很,嗡嗡声一片。

“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贺天像是败仗了的士兵匆忙逃离。

一个星期后,莫关山出院了。

又是一个周末,贺天很早就到了医院,给莫关山办出院手续。

其实莫关山早就可以下床了,他在医院呆的这两天简直要闷出病来,但又不能顶着这一身的伤回去,幸好这一周过去差不多都消肿了,不然莫关山还真没有勇气回家面对母亲。

从医院出来,莫关山和贺天坐在计程车上,两人一路无话。

那晚贺天的欲言又止都在彼此的心里留下了烙印,不能直面,就只能各自装傻充愣,当作没发生。

把人送到家,贺天倒不再像以往厚脸皮般的偏要留下来吃晚饭什么的,哪怕莫妈妈盛情邀请,莫关山也没多加阻挠,贺天却大门都没进,和莫妈妈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心细的莫妈妈看出了些端倪。

“关山,你和贺天没什么吧?”

在厨房倒水喝的莫关山突然就心虚,杯子没拿稳,“嗵”的摔碎在地上。

慌慌张张收拾的过程中,手又被锋利的碎片划开,鲜血触目惊心。

循声而来的莫妈妈帮他简单的包扎了下,发现莫关山魂不守舍的。

“和贺天吵架了是不是?”

莫关山跟猫被踩了尾巴一样,反应极大,“什么吵不吵的,妈你胡说什么呀!”

莫妈妈看着他语重心长道:“贺天那孩子挺好的,待人也真诚,你能交到这样的朋友,妈妈为你高兴。”

“什么跟什么!我和他又不是朋友!”听得烦躁,莫关山干脆回了房间。

回屋后一头闷栽在床上,莫关山郁闷的瞪了两下腿,止不住的思绪万千。

那天,贺天到底想跟他说什么呢?

回学校后,生活照常,谁都没有在意莫关山一个星期的缺席,就隔壁桌的寸头在他来时问了一句,他随便打了下马虎眼敷衍了过去。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贺天真的没再来找过莫关山。

两个星期的时间过去,莫关山自己都不放在心上了,但同时也在意起来,贺天的疏远实在是太不让人舒服了,莫关山决定去找他开诚布公的谈谈,好端端的干什么要无视自己。

贺天的班级在二楼,莫关山不想引人注目,在放学后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慢吞吞的往楼下走。

也不知道那个家伙走了没。

下楼梯时,莫关山开始忐忑。

贺天的联系方式他其实都有,为什么非要找过去呢?

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再者,他和贺天有什么可以好聊的呢?他们之间又没有发生过什么必须要当面能谈清楚地过节。

莫关山脚步越往下走就越是犹豫,他平时并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一边唾弃着自己的胡思乱想,一边给自己找可以说服的过去的理由,上次被人围殴,要不是贺天,他估计今天就不站在这了,他只是想过去好好道个谢罢了。

这么想,莫关山便有了底气。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走到楼梯口,他陡然停下。

“贺天,你养的狗狗这两天伤好了吗?你说它不听你的话出去乱跑被其他的流浪狗欺负了,要不要紧呀?”

莫关山一阵疑惑,贺天什么时候养的狗?

“没什么大碍。”

那人带着笑意地声音钻入莫关山的耳中,只是一两个星期没有听到,少年竟感觉有些怀念。

贺天被两三个女生围着问他前阵子缺席的事,贺天说自己家里的狗受伤了,他在照顾来着。

女生听了一阵心疼唏嘘,同时又为他的爱心和负责不停的眼冒桃花。

女生A问道:“贺天你养的狗到底什么品种的啊?老是出去打架,你平时没有把它关起来的吗?”

女生B附和:“是啊是啊,如果不小心咬人,那就麻烦大了呢。”

女生C的声音:“贺天说他养的狗狗是在外面捡的哦,毛发是红色的呢!脾气特别不好,也养不乖,动不动就要挠人耍脾气什么的,比野猫还难养。”

“啊,天呐。这样肯定很辛苦吧。”

“养不乖的狗最难弄了。”

“是啊是啊,最担心的就是会不会不干净什么的,贺天你要带它去做全身检查确保没什么传染病才行。”

女生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自顾自打开了话匣子,贺天被她们围在中间,全程笑眯眯的,脾气好的听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完了才开口:

“那小家伙脾气是大了点,但还是很听我的话的。我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是之前他打架我说了他两句,这两天又开始跟我耍小脾气,我不理他他也不理我,我回家哄哄他去。”

女生们一阵尖叫。

莫关山站在那,脸色跟冰冻过一样,听到贺天和女生们告别,脚步却像是往上走来,他快速几步冲上楼梯,跑进教室,躲在了门后面。

正在做值日的寸头刚看到他,贺天就在门外站着了,扫了一圈教室没见到他要找的人,问寸头:“莫关山呢?”

寸头看了一眼门后,莫关山朝他做闭嘴的手势,他挠了挠头,不在意的道:“早走了啊。”

贺天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在门后又站了一会,确保贺天不会再返回来,莫关山才从门后面走出来。

寸头一直跟在他后面,他和贺天的渊源多少也知道一点,以为是两人小打小闹的也就没在意。

“老大,等我倒完垃圾咱俩去吃麻辣烫呗。学校门口新开的,味道特别赞,我请你啊。”

莫关山脸色苍白。“我没什么胃口。”

不等寸头回话,他推门出去。

“下次吧。”

莫关山人都走的没影了,寸头才后知后觉。

“咦,老大眼睛怎么红红的,是我看错了吗?”

莫关山整个人跟丢了魂一样,脚步虚浮的走下楼,踩到最后一级台阶,忽然有人拉住他的手臂,把他攥到了楼梯背面学生们洗拖把的水池旁边。

他轻靠在墙上,面对这一突袭也不似往常抵抗的厉害,更没有对突袭者破口大骂。

贺天注意到了莫关山眼角微红,抬手轻轻擦过他的眼角,柔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

眼前这个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前一秒还在和女同学们玩笑嬉闹,下一秒就变身成温柔骑士,对他一个男生关怀倍至。

呵,也是。

莫关山在心底冷笑。

他只不过是贺天“养”着的一条狗而已。

狗主人当然要关心他养的“狗”了。

不然会怕他出去乱咬人。

出了事还得给他擦屁股。

他还真是蠢的可以啊。

自以为贺天对他每次出手相救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看来,是他自作多情了。

贺天对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好玩,只不过是打发无聊时间。

因为他这条“狗”只听他的话而已。

贺天发现莫关山有些不对劲。

脸色难看的好像被耍了层漆一样。

“你怎么了?”

下一秒,手被用力挥开,莫关山冷着脸从贺天身边走过。

贺天站在原地,手保持着被打开的姿势眉头紧皱。

他转身又去拉莫关山,这次,对方的反应极大,表情更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似的,贺天的手背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划痕。

“别碰我!”

“莫关山你怎么回事?!”贺天也生气了,莫关山对他的排斥让他的心跌入谷底,““别人又没惹你,你为什么老是这么防备?!”

防备?

贺天倒是提醒莫关山了。

他就是对眼前这个人卸下了所谓的防备,才让他介入到自己的生活,做什么都要掺和一脚,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他贺天是什么东西?

他凭什么对自己的一举一动评头论足的?

他以为他是谁?!

这次,莫关山推开贺天的力气丝毫没有保留。

贺天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上,后面幸好有堵墙,重重的一下,震的他头皮发麻。

莫关山毫无温度的声音在这时飘了过来。

“以后离我远点。”

贺天按着胸口的不适,漆黑的瞳中映着莫关山离去的背影。

一步,也不曾回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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