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only。】贺红。少呈寸。短篇完结。


“这里签个字,你们的离婚手续就完成了。”

空荡荡的公寓,一面的落地窗拉开了窗帘,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随时都有下雨的预兆。

贺天和莫关山一人占着一边沙发,一名西装笔挺的律师将公证好的离婚协议推到他们面前,很冰冷的官方口吻:“因为两位是在荷兰登记结婚的,也是按照荷兰的婚姻法起草协议的,还有关于两位的财产切割问题,看完了之后没有异议的话就在上面签字吧。”

莫关山看了对面的贺天一眼。

男人从进来到现在,持续不停的抽着烟,空气里烟雾缭绕。

看不清楚任何情绪。

贺天弹了弹烟灰:“财产我一分不要,全规划在你的名下,现金,不动产,房子,你觉得哪里还需要弥补的,和律师提一下。”

莫关山拿起笔,看都不看就在面前的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果断,坚决,没有任何迟疑。

贺天掐断了刚抽了没几口的烟。

他手边的烟灰缸里满是半长不短的烟屁股。

莫关山一刻都不想多呆。

在这个他和贺天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房子,从学生时代到而立之年,再到现在的分道扬镳,承载了两人太多的记忆,无关于留恋,到了这个地步或许只是给自己徒增压抑感,他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份离婚协议,朝夕相处生活了十几年的人到今天为止就是完全两个不相干的人了,他也不想说些什么当做告别,莫关山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这种情况下就更显得干脆。

贺天淡淡向律师点了下头,“辛苦你了。”

律师走之后,外面的天越来越黑,没开灯的室内被一股莫名的沉重感笼罩着,贺天走到窗前,抽了一上午的烟喉咙发毛的厉害,带着整个头都变得晕乎乎的,特别难受。

他和莫关山离婚了,就在刚刚。

曾经公开出柜,就算是和家里断绝关系也要和这个人在一起的决心,他们排除万难,遭受了多少冷眼嘲笑才终于得到父母家人的理解,在荷兰领证登记,回了国内之后办了婚礼,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当初这么辛苦,这么艰难,结果今天一张纸就全部都结束了。

贺天的眼眶经不住有点泛红。

他不清楚,自己是到底舍不得那个男人,还是舍不得他们过去那么多的甜蜜时光。

但无论是哪种,到了他们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那一刻,就都与他无关了。

阴了一上午的天,终于在这个时候下起了磅礴大雨。

有够久的铺垫,这场雨下的格外的大。

就像他和莫关山,太多这样那样的矛盾积压在一起,到了一定程度,爆炸了,两人采取了最极端的那一步。

最开始的心动,被青春年少牵制着,少了成熟和思考,激情热恋过后,开始发现和彼此的差距,努力过,争吵过,可仍旧无法填补那道使他们间隔越来越远的鸿沟,后来, 两人都开始心灰意冷,贺天回家的次数愈来愈少,莫关山也不甚在意,离婚,对于他们而言,是结果,并不是手段,所以,两人都格外平心静气。

谁都没有错,也并不是不爱了。

他们只是累了,在这段感情里已经为自己扮演的角色累的精疲力尽,只有结束,才能解脱,才能救赎。

莫关山在楼下碰到了贺天最近的伴。

一个刚大学毕业的男生,在贺天的公司里实习,性格开朗爱笑,有副很深的梨涡,特别自来熟,和谁都能玩到一起。

莫关山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是去给加班的贺天送夜宵,透过百叶窗,看到贺天和那个男孩子凑在一起,两人认真的看着桌上的设计图,额头时不时撞到一起,青年也只是吐吐舌,完全没有那种面对上司时的窘迫,那时候,莫关山敲门的手停在半空,想了想,还是没有打扰,带着保温好的汤转身离开。

他仿佛看到了十五年前的自己。

刚和贺天认识的那段时间,他无所畏惧,纵使贺天是个多么不能轻易惹的主,他还是当着很多人的面一次次的给他难堪,不断的挑衅,贺天或许就是这样对他开始感兴趣的,征服欲本就是男人的天性,渐渐的,那种征服欲变了质,就变成了占有欲。

莫关山想起见一说的,他和贺天在一起,他们都并不觉得意外。

以前他还想不通,现在他看到秦可才明白,贺天就是有这么一种天生征服男人的魅力,无论是什么样的,只要他花了心思,都无法拒绝,乃至沦陷,都心甘情愿。

秦可看到他也愣了一下。

两人打过好几次照面了,但每次两人之间都隔着个贺天,莫关山也并不想以前任的身份给现任下马威什么的,他和贺天是和平离婚,贺天和秦可也是在他搬出家里后才走到了一起,这中间的各种缘由莫关山不想去深究,这样只会越来越伤人,没有什么意思。

莫关山就当做没看见,可他想清静,对方却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莫先生,我们找个地方喝杯茶吧?”

莫关山停下脚步,侧过身看他:“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

从学生时代开始的不苟言笑,到了现在已经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如此直白的拒绝让青年略微脸色尴尬,可秦可很快一笑而过,但他还是不太敢直视莫关山的眼睛,踌躇着,“我和贺总........两个月前才在一起,如果您是因为误会,我.........”

莫关山半年前就和贺天提了离婚。

因为国外的手续办起来比较麻烦,在他从那个家里搬出来后过了6个月,也就是今天,他才和贺天完成离婚手续,算来,贺天的确是没有对不起他。

但也只有这种没有任何第三方介入的婚姻失败,才更让人感到唏嘘。

莫关山不想让秦可感到愧疚,“你多想了,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和你没有关系。”

可说到底是因为什么问题,莫关山自己也答不上来。

车就停在楼下,莫关山上了车之后快开出大门口,还能从后视镜看到秦可在原地站着。

拐弯时,他看到男人从电梯出来,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青年身上。

莫关山一踩油门,贺天往门口看去时,只看到浓重的雨雾。

莫关山直奔了寸头家。

两人青梅竹马的关系,莫关山去寸头家从来都不打招呼,更是有他家的大门钥匙,所以推门进去时,黑发男人从沙发上直起身,看他的眼神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

寸头叫唤了一声,“妈呀!”脸红的推开身上的男人,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被弄乱的衣服。

“阿山,你过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被好友撞破这种事,寸头简直想一头撞在门上提前去件佛祖算了,贺呈倒是泰然自若,他西装还笔挺的穿在身上,只是领口微乱,莫关山换了鞋进来,男人已经坐在沙发上抽起了烟。

这种刚和爱人离婚后脚就碰上亲家这种情况,莫关山不知道算不算是自己倒霉。

可该有的礼数他还是不会忘。

“哥。”

贺呈淡淡点头,贺家还不知道莫关山和贺天的事,也是多亏这两人死要面子,但今天字都签了,正好寸头也在,莫关山就不想瞒了。

“大哥,寸头,我和贺天离婚了。”

他还不忘补了一句,“就在刚刚,我们才签完字。”

寸头眼睛慢慢瞪大,衣服都忘记收拾了,愣在了那。

“啧”了一声,贺呈不知道在烦躁什么,拿起一边的毛毯盖在寸头身上。“怎么回事?婚姻对你们来说是儿戏吗?想结就结?想离就离?”

其实这也是莫关山想瞒着家里的原因,当初他和贺天信誓旦旦的求着父母的同意,并保证非此人不可,现在想想,这脸打的挺疼的。

所以贺呈觉得很荒谬。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给贺天打了电话询问事情缘由,并把自己的亲弟弟骂了个狗血淋头。

寸头就是嗓门大,真出了事还是贺呈给他擦屁股,所以很多时候他是怕那个男人的,贺呈生气的时候更不敢往枪口上撞,趁他对贺天发火的功夫,他偷偷拉过莫关山回了房间,把门关上后问莫关山和贺天到底怎么一回事。

“这也太突然了吧?”寸头想当然的就以为是贺天的问题,“是那小王八羔子出轨了?是不是?!你告诉我!我让贺呈打断他的腿!”

莫关山来寸头这就是想清静的才没有回家,但既然提都提了,总不能也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抱起在脚边寸头养着不停扑腾的八哥坐下,心不在焉的顺着小家伙肚子上的毛,“谁问题都没有,我和他在一起也15年了,对感情都淡了吧。”

寸头听的心口一阵堵得慌:“淡了?你开什么玩笑?如果你和贺天都能分开,我还他妈信个狗屁的爱情!”

签字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感觉的,但寸头一句话让莫关山鼻尖莫名发酸。

十五年了。

如果他和贺天之间的经历可以写成一本书的话,莫关山觉得可以放满书房里的整排书架子。

他们能够在一起,实属不易,得不到所有人的认同,贺天当时被家里赶了出来,而他也因为父母的强烈反对离家出走,两人住在一个十平米都不到的出租屋里,那时候两人才刚刚大学毕业,找工作四处碰壁,身上的存款都所剩无几,他们互相扶持着,鼓励着,感觉能够抱在一起睡觉都是幸福的。那段日子熬下来的苦,只有当事人能够体会。

寸头说的对。

莫关山自己都在质疑,他怎么就能这么轻易的放弃了这段十五年的感情。

莫关山开始整夜的失眠,几天下去,眼下一片浓重的黑眼圈,换了工作的他现在正是求职期,也懒得出去找工作,贺天给他的赡养费已经足够他吃穿不愁一辈子,他再也不需要为了生存或者是赶上某人的脚步努力的往上爬,他现在完全可以为了自己而活。

但没有了牵引绳的莫关山失去了方向感。

以前,他是为了能够和贺天保持同样的高度,督促自己,锻炼自己,他不想让一些人认为他是因为什么而贺天在一起,两人走出去,他想听到的是莫关山这个名字,而不是贺天的谁谁谁。

忽然就没有了追逐的目标,他就像在大海里一片孤独的小舟,随着浪起伏,永远找不到停靠的点。

活了三十多年,莫关山第一次感到如此迷茫。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该去爱什么人。

他更不知道,他放弃贺天,究竟是对还是错。


(二)

这是贺天第三次走神了。

秦可拿着一本加拿大的旅游攻略,兴冲冲的讲着什么,可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这两天天气突然降温,莫关山一到换季就会感冒,当他习惯性的想要提醒那人注意保暖时,看到坐在旁边充满朝气的秦可,他才意识到今时已经不同往日。

他和莫关山前两天才办完了离婚手续。

现在的他们,早就没有了替对方关心的立场。

贺天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拿起桌上凉透的咖啡,秦可制止他。

聪明的青年很懂得如何讨人欢心,这两天都是他陪着贺天,和平常一样的相处模式,贺天身边有个人,让他没有那么厉害的想莫关山,但心里有一处地方总是感觉空空的,做什么想什么都无法填满。

“贺总,”秦可靠到他怀里,身上有淡淡的好闻的洗衣液清香,他指着旅游手册上一个风景很好的地方,眼睛弯弯的笑成了一对月牙,“毕业旅行就带我去那吧。”

贺天瞥了一眼,“桂林?你不是说想去温哥华么?”

秦可像只兔子一样,躺在他胸口,想到什么,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但他很快又笑的甜甜的,“国外你肯定去腻了吧,桂林山水甲天下,那儿风景好,又安静,可以静心。”

和莫关山在一起,两人的脾气每天都吵吵闹闹的,一刻都不停歇,但是说去哪里旅游什么的,好像真的很少很少。

莫关山不喜欢跑来跑去,贺天则是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本来一个很爱四处旅行的人,破天荒地的十几年除了出差,正儿八经的去哪玩一次的念头都没有。

贺天摇了摇头,想让莫关山的影子从脑海中快点驱逐出去。

相信时间是痊愈伤口的良药,贺天即使公务缠身,这次也答应了秦可陪他去毕业旅行。

他真的很想快点忘记那个人。

莫关山睡的迷迷糊糊,被寸头从床上粗鲁的拉了起来。

“你究竟要睡多久啊!”

贺呈每个星期都要来这四五次,每次来莫关山都躺在床上,饭也不吃,招呼也不打,喊他也没声,寸头本来就是被养着的,现在贺呈感觉自己又养了个闲人,今天早上临走的时候,警告寸头,莫关山要是继续再这样下去的话,他就连铺盖带床一起把人扔出去。

夹在中间的寸头很为难,“阿山,你和贺天现在这样,其实都是你们自己作的,怪不了谁,现在这婚都离了,你后悔了也没用啊,贺天真要舍不得也不同意离这个婚,其实你们就是缘分到了吧,你成天这么郁郁寡欢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莫关山从寸头手里抢过被子继续盖过头顶,他四五天没有从这个房间跨出去了,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特别的憔悴。

声音透过被子传出来闷闷的,“我只是在悼念我15年的青春而已。”

寸头气的一巴掌拍在被子上,“赶紧给我起来!收拾收拾老子带你出去潇洒!”

莫关山翻了个身,被自己裹得像个球,“寸头,你别管我了,我不缺钱,我什么都不缺,贺天他什么都给我了,我就是想一个人待一会。”

寸头不死心的继续把被子往外扯,一边劝诱,“贺呈转了我一笔钱,你花自己的肯定心疼吧,我们花他的,想买啥买啥,想去哪浪就去哪浪,你看上什么我都给你买。”

果然这招对莫关山有效。

他一骨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寸头瞧,“真的?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买。”

寸头拍胸脯的保证,“那是当然。”

莫关山吸吸鼻子,一把抱住他,“寸头,你真好。”

“那可不,叫爸爸。”

“爸爸。”

颓废了快一个星期,莫关山花了一个小时才干净利落的把自己收拾好,和寸头出门已经快要到晚上,两人先找了个地方吃饭,为了让莫关山好好放松一下,寸头还特地往支付宝里提了一万的现金,结果吃完饭问去哪浪的时候,莫关山的回答差点让他跌破眼镜。

“寸头,我想去我们的高中看一看。”

站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十字路口,寸头被他突如其来的想法搞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好端端的去学校干嘛?”

莫关山眼底映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朝他费力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我们翻墙进去,不会有人发现的。”

寸头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他身后,像他们这种在学校从来都是问题学生的人从来都不会想要回昔日的学校去看看,但是到了地方之后,曾经的记忆一股脑的涌了上来,更让人惊讶的是,门卫室的校警居然还认得他们,拉住唠了好一会的磕,让寸头和莫关山受宠若惊。

学校和当年一样,未有任何的改变,近几年可能要扩大校园,就是操场翻马路对面去了,晚上也对要健身跑步的市民开放,莫关山和寸头向校警打了声招呼想进去怀念一下,省的翻墙进去,学校这时候已经放学了,现在又都有监控,校警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再次踏进校园,莫关山和寸头都直奔自己当初的那个班级,学校设备都换过了,桌椅都是新的,多媒体也很先进,几乎找不到以前的任何一点痕迹,但是莫关山在窗口上看到自己以前坐在窗边时无聊拿美工刀刻下的各种图案和字还在时,那一幕,穿着校服和寸头在课堂上趁老师不注意互相扔纸团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事,莫关山隔着窗户静静看着,嘴角经不住渐渐上扬。

寸头忽然拉了他一把。

他指着那块现在已经放满了拖把扫帚的角落,“我记得,就是在这,我们把那个语文老师给气哭的。”

那时候,他们调皮捣蛋,年轻的任课老师让他们罚站,两个男孩子不服管教,什么话都讲得出口,把女老师气的眼睛都红了,为此,莫关山和寸头还承包了两个星期的班级大扫除。

放肆而又令人怀念的青春。

莫关山忍不住,去了贺天当时的班级。

靠近门口角落的位置似乎千年不变的都只是单人单座,而且永远会比其他组多出这么个地方,莫关山记得贺天有一年一整个学期都坐在这个位置,即使上课睡觉,看小说,他的成绩还是名列前茅,大多数老师都对他的散漫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完全两个极端的他们,莫关山不清楚当时的自己到底是哪里吸引了贺天这样的天之骄子,让他可以为了自己放弃全部,包括前程似锦的未来。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所以这么些年,他不断的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好,为了证明贺天当初的决定并不是错误的,他想让大家明白做出牺牲的,不是只有贺天。他也有努力,有过割舍,为了这个男人放弃了自己的所有。

可大家看到的,都是贺天的付出,正因为他的那部分相对于贺天失去的,实在是不值得一提,想当然的就被缩小化,甚至是抹去,贺天是他的爱人,同样也是他的阴影,他一直被笼罩在其中,无法找到出口,也无法让自己成为他们那些人口中的佼佼者。

贺天不止一次的对他的努力表示不屑一顾。然后两人就会争吵,贺天说会给他想要的一切,但莫关山至始至终觉得,贺天不明白他。

一回到学校,回忆如潮水般汹涌澎湃,莫关山和寸头不知不觉逛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

那里靠近实验楼,种的花很多莫关山都叫不上名字,这里离教学楼又远,很多男生都不愿意来这,除非是抽烟逃课之类的,但这里一直都是很多女生喜欢散步的地方,到了春天,小路的两边就跟花海一样,很多男生表白心仪对象也是选择在这,有美丽的景色陪衬,做任何事好像都会事半功倍。

莫关山在工作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自动贩卖机前停下。

他从身上掏出一个硬币,点了瓶矿泉水,“砰咚”一声,弯腰拿出来,熟悉的瓶子让他又感觉自己穿上校服站在这里。

心口的地方,蓦地感到发疼。

贺天就是在这里,跟他说喜欢自己。

男人忍不住失笑出声。

果然,他也被那散发着香气的花海给迷惑了吧,不然他怎么就脑子抽抽答应了那个家伙的表白?

一晃眼,距离那个微暖的傍晚,过去了十五个年头。

莫关山回去之后,一个人去酒吧喝了很多的酒。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清醒着,就会想到贺天,明明分开住的那半年没有任何感觉的,为什么过了半年之后,他居然会这么难过?

晚上回到寸头那吐得天昏地暗,贺呈和寸头刚睡下被吵醒,寸头不得不照顾醉酒的他,贺呈双手环胸站在洗手间门口冷冷的看着对着马桶吐得胃都要交代出来的男人,不由得冷嘲热讽。

“要我给贺天打电话吗?告诉你为了他天天醉生梦死,都快要成一个废人了。”

寸头顺着莫关山的背,回头瞪了一眼贺呈,“你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添乱了?他和你弟弟好了十五年,分开了难过一下都不行?”

“是吗?”贺家兄弟嘴上干仗从来就没输过,“难道不是不想在一起了才签字离婚的吗?又没有任何人逼他们,竟然还会难过?觉得钱分的少了?还是贺天找了一个比他更好的伴心里感觉不平衡了?鬼知道他到底在难过什么?”

莫关山浑身吐得难受,贺呈的话就像石头一样狠狠一下一下砸着他的心脏。

“太难看了。”

男人摇了摇头,转身回了房间,洗手间里只剩下寸头和时不时还在干呕的莫关山。

“阿山.........”寸头不知道莫关山有没有听进去,他知道他现在很不好受。“贺呈他嘴巴就是毒,你别在意啊。”

莫关山支撑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到洗手池用冷水洗了把脸。

“寸头,我舒服多了,你去睡吧。”

寸头怎么放得下心,“我煮解酒汤给你喝吧?喝完了你洗个澡再睡好不好?”

莫关山用力摇头。

再开口,嗓音已然沙哑。

“别再管我了,求你.........”

寸头难过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心疼莫关山,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寸头离开之后,莫关山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他打开浴缸的水阀,拿出手机,拨打了今晚犹豫一晚上都没打出去的电话。

贺天睁着眼睛,突然的铃声把他好不容易袭来的睡意完全驱散,他抚着额头,看到屏幕上跳跃着的那串铭记于心的号码在黑暗里好久都回不过神。

“贺天.........”

电话一接通,莫关山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让男人的心脏骤然一紧。

贺天从床上坐了起来,“毛毛,你怎么了?”

莫关山一听到那个称呼,眼睛又湿了一圈。

“贺天,我好难受,我整晚整晚的睡不着,睡着了也是做噩梦,醒来浑身冰冷,我不知道我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我不想打扰你的,我不想让你觉得我烦,我...........”

他说的话语无伦次,贺天屏息听着,莫关山一看就是喝醉了,他想知道他现在的环境安不安全。

“毛毛,你在哪,告诉我,我去接你。”

莫关山坐在冰冷的洗手间地板上,抱着手机,眼泪停不下来。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他一听到贺天的声音,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贺天.........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能再忍了,所有的人都看着我........我做的一点点不好,就会给你丢脸,我在外面........代表的不是我自己,我太累了.........我感觉活得越来不像自己.........每次出去,都会问我贺家如何如何........我的努力他们都看不到...........我爸妈辛辛苦苦供我上大学.........我不想做任何人的附属品..........我就是莫关山啊.........他们为什么都不明白,他们的表情........随时随地告诉我.........我现在的成就全是因为你..........”

“我好累.........真的好累..........”

“........我不想和你分开的........可站在你身边的我就像个花瓶一样.........”

莫关山太要面子,清醒状态下的他绝不可能说出这些话。

贺天摒住了呼吸。

如果这些话,他能在半年前听到,自己说什么都不会让莫关山离开。

贺天以为,他以为..........

拿着电话的手指微微颤抖,男人问的很小心翼翼,“你还爱我吗?”

莫关山颓败的抚着额头,苦笑。

“这个问题还重要吗?我们已经离婚了。”

浴缸里的水没有开热水阀,莫关山任由着冰冷的水从指间流淌,被冻得麻木,头脑越来越清醒。

“秦可挺好的,你身边,应该有个能支持你的人。”

莫关山越说,声音越轻。

他觉得自己在贺天面前,永远都无法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

就像贺呈说的,这样的他,实在是太难看了。

“你也不是挺喜欢他的?好好对人家,他不是都为了你放弃去国外深造的机会吗?他能为你做到的,我做不到,竟然那个人出现了,你就好好珍惜吧。”

不是的贺天。

“我.........”

用力咬住手背,莫关山忍住哽咽,那句想要祝福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我..........”

贺天清楚的听到电话另一端的吸气声,低头轻笑。

眼泪沾早已沾湿湿被子一角。

“秦可是挺好的,在你刚搬走的那两个月,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会疯掉。”

男人吸了吸鼻子,眼睛红红的。

“但秦可不是莫关山,我喜欢他,我也试着想要忘记你,我努力了,但是我很清楚,我这么做是在自欺欺人,十五年了,点点滴滴,我想忘都忘不了。我总是习惯性的知道你怕冷,不爱吃酸,晚上睡觉喜欢手放在我肚子上,早上喜欢赖床,怎么叫都不肯起来...........”

“秦可是很优秀,优秀的他完全没有你这些让我头疼的坏毛病,他特别懂事。”

“但是我..........”

..........

..........

贺天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再也说不下去——

“贺总,你在想什么?”

秦可不知道第几次叫他,贺天收回视线,下意识的就问他怎么了。

青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位于高空的写字楼,窗外什么都没有。

低下头,他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没什么。”

晚上,送秦可回家,下车时,他突然问道:“莫先生是个怎样的人呢?”

楞了一下,意识到什么,贺天向他道歉:“对不起,这几天老走神,给我点时间,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秦可笑笑,一对酒窝特别可爱:“贺总,心里住着一个人,只要心意还没有变,就永远会放不下。”

贺天抓紧了方向盘:“我..........”

秦可看了会他,扯过男人的领带,倾身覆上了贺天的唇。

只是一下就离开,他果断的下了车。

“贺总,谢谢这段时间的照顾,以后有时间,我很想和你还有莫先生一起喝个茶。”

贺天一时反应不过来,“秦可?”

青年看都没看他,边走边摆手,“贺总,祝你幸福。”

秦可都看出来了,贺天的心里容不下别人,等贺天自己意识到,他已经在离婚协议上签完字了。

一段关系的真正结束,才会让人醒悟点什么东西,他们的感情只有自己明白,十五年的感情,最后需要一张纸来决定去留,实在是太可笑,也太过于轻率。

贺天这几天也想了很多。

短时间之内,让他再爱上别人是不可能的,想要忘记莫关山也实在是太难,而当初男人坚决的离去,也把贺天的心撕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

人,岁数越大,好像就越开始胆小,当初能够死皮赖脸的在人家小区楼下站一晚上那股子冲动劲好像怎么都再找不回来,贺天也害怕,他可以恬不知耻的追求莫关山,但是他无法做到求他爱自己。

可结果好像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

“莫关山,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改变。”

贺天深深的呼吸,“最重要的是我放不下你,你心里也还有我,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寻找下一段感情了,从十七岁遇到你的时候开始,我就从来没有再想过我还会再爱上别人,以后即使有,我肯定也是在他们身上寻找你的影子,既然我们都放不下..........为什么还要互相折磨呢?我们重新开始不好吗?”

“重新开始.........”莫关山喃喃念着那几个字,心底的冷好像在慢慢开始融化。

他问贺天:“那我们可以什么都不再那么用力的去争取,只赚足够的钱,每天都能准时下班,一起上班,我们可以这么简单的生活吗?”

贺天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那你愿意陪我去到处看看这个世界吗?”

微愣,莫关山额头磕在浴缸的边缘上,笑出了声,但脸上挂满了泪水。

“贺天。”

他失而复得的,很珍惜的喊着男人的名字。

“谢谢你。”

贺天看向窗外,曙光悄悄打破了夜的一角,一天中最黑的时间已经过去,黎明过后,即将迎来崭新的一天。

客厅里,贺呈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很无语的看着在洗手间门口站着贴着门板偷听的寸头。

“我说了,他们和好是迟早的事,你太杞人忧天了。”

寸头确定自己没有被发现,冷哼着走过来,“要不是阿山喝醉了,贺天也不联系过来,他们那种死要面子的人要怎么和好?还得等上大半年吧。”

贺呈把他拉过来坐在腿上,掐了掐寸头的脸,“你放心,我脸皮厚,以后我们吵架了,我会来求和好的。”

寸头拍开男人的手:“放屁,你和贺天不是一个妈生的?开什么玩笑。”

莫关山的事情解决了,寸头心里的石头也算是放下了,整个人也轻松了起来。

他坐在贺呈坚实的腿上,环住男人的脖子,“反正天都快亮了,我们出去吃早饭吧?”

贺呈抬头亲了下他,语气宠溺:“都听你的。”

两人去卧室换了衣服,简单的梳洗之后预备出门,寸头知道莫关山酒醒了也就没去打扰,他们刚一开门,走在前面的寸头被站在门口的贺天吓了一跳。

贺呈快被这两个人烦死了,“以后来之前能不能先打个电话?”这一个两个都不打招呼的,他快分不清谁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了。

贺天越过他们,急着就要往里走,被贺呈堵在门口进不去。“哥,你能不能别给我添堵?”

“添堵?”贺呈被气笑了,“到底谁给谁添堵?”

他和寸头好好过着日子,是谁过来搅和他们清静日子的?对寸头又不能发脾气,火也不能朝莫关山身上撒,他们贺家的户口本上的长子写着是闹着玩的么,开玩笑。

闻到一丝火药味的寸头及时拉住贺呈,“好了好了好了,我饿了贺呈,快走吧。”他拖着男人的手臂直往外拉。

贺天趁机进了屋,站在门口的贺呈刚想回头说几句,大门“啪”的在他眼前关上,还清楚的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寸头在贺呈爆发之前死命把人拖着走了。

屋子里,洗手间门口,贺天和莫关山无言对视着。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挂了电话马不停蹄赶过来的贺天也只是想碰下运气,看莫关山在不在寸头这,脑子全程是空白的,就是想要见到这个人的想法驱使着身体的行动,但等真正见到之后,任何的言语顿时都显得苍白无力。

莫关山还坐在地上,贺天想都不想,先去贺呈他们睡的屋子里拿了床上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坐的时间太久了,莫关山站起来,脚一麻,幸好贺天扶住了他。

“你瘦了。”贺天握住莫关山的手腕,一下子就察觉出来了他的清瘦,心疼的要命。

莫关山也看出来他的脸色不好,“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够?黑眼圈那么重。”

他们对彼此的熟悉更胜过自己,对方一点点的变化都能敏感的察觉到,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都不能够想象,离开了对方的生活,他们要如何适应。

短时间的分别,都带着点置气,但当一纸协议书真正的将他们的关系画上句点了之后,两人又无法轻易割舍。

两个都三十好几的大男人了,觉得自己的行为方式还像年少时候般一头热,贺天和莫关山都觉得自己挺幼稚的。

回到客房,两人上了床躺着,什么也不做,就是静静的抱着对方,莫关山折腾了一晚上,贺天现在又在身边,他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烟草香,很安心,眼皮就开始忍不住的打架。

只是这样,他们就已经感到满足。

贺天起的太早,也开始犯困,他们迷迷糊糊的聊着天。

“贺天,荷兰可以复婚吗?.........”

“我们去试试吧,不行的话,我们就去别的国家,总有一个可以让我们再能成为合法伴侣的。”

“..........你哥为什么不和寸头结婚呢?”

莫关山思维的跳跃让贺天一时接不上话。

其实也是回答不上来。

闭上眼睛,贺天抱紧了莫关山。

“毛毛,我爱你。”

莫关山微微睁开了双眼。

脸埋到贺天宽阔温暖的胸口,他觉得身上很暖,很热,再也不会冷了。

“傻子。”


(完。)




PS:前期,两个人中间存在那种久积下来的矛盾,贺天的强势让毛毛压力很大,所以时间久了之后就有开头那一幕,虽然相爱,但是有时候就会感到身心疲惫。毛毛迷茫了很久,彼此的感情这个时候就受到了考验。贺总实力宠妻,毛毛想过简单的生活,他就愿意放弃,所以,有时候话说开了就全部都解决了,憋着压着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哟。(这蛇精病是谁,快拉出去~)

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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