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5。】贺红。


莫关山愣在原地。

贺天的声音很凉,很冷,像没关严的窗户,冷风吹了一身,令人瑟瑟发抖。

他特别在意莫关山的回答:“告诉我,你知道了我喜欢男人,是不是也觉得我恶心?”

莫关山还在细细琢磨这句话,他认识的贺天,并不是像刚才在酒吧碰到的那个男人一样,相处到现在,他也没有对同性的自己做过任何不舒服的事情。如果贺天真的是,那么同屮性屮恋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可怕的生物。

他就在缕清这根线的时间,带给贺天是无比漫长的煎熬。

怕从这个男人口中听到“恶心”两个字。

莫关山说没有被吓到是假话,真相大多本就是残酷的。

“多、多大点事,”他故作轻松,想带过这个话题,“是就是呗,我又不会笑话你,性屮取向这件事又不是你自己能控制的,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不排斥同屮性屮恋,是刚刚那个男的实在是恶心到我了。”

说完自己还傻笑,让贺天别太把刚才没头没脑说出来的话放在心上。

一旦这个线团抛出去了,滚出的线越来越长,收不回,只能任其继续离自己预想的方式不断偏离。

贺天拦住莫关山的去路:“你前两个月和我说这句话,我会拿你当做真朋友,可现在,像你说的,感情不是我能控制的,我说.........”感觉难以启齿,他低下头,俊脸隐在黑暗之中,“我现在........”

莫关山忽然不想再听下去,他慌忙的制止住贺天:“元宵要回去,要准备好多东西呢,我先回去了!”

他焦急的甩开贺天,匆忙的回到了对面自己的住处。

贺天站在门口,刚刚拉住莫关山的手定格在半空。

“我喜欢你。”

他对着空气说出了被莫关山阻止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四个字。

回应他的,只有窗外不曾间断过的呼啸的风声。

还有凉透的心脏。

停留在半空的手渐渐攥紧,贺天的眼底越来越冷。

莫关山,你逃不了的。


(二)

莫关山回到家灯都没开,他关上门,靠在上面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

贺天他刚刚想对自己说什么?

那副痛苦隐忍着什么样子的表情,莫关山越想背后越是发凉。

明知道那很不现实,可是他觉得再不阻止的话,事态会朝不可预想的地方发展。

一个晚上,莫关山不停的安慰自己,是他想多了,贺天曾经有过女朋友,他亲眼见过,就算是性屮取向不明,那对象也怎么都不会轮到他。

至于昨晚........

一晚上没睡,莫关山呈大字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眼珠子直愣愣的。

贺天向他坦白自己喜欢男的是很信任自己吧,鼓起勇气说出这样的话得经过多大的心理斗争啊,贺天这么相信他,他怎么能胡思乱想呢。

翻了个身,莫关山抱紧被子,闭上眼睛努力想让自己睡着。

床宽宽的,一个人睡,无论怎么翻身,睡相怎么差,都不会有人再拎着他的耳朵强迫他纠正,可习惯性的,莫关山留出了大半边的位置,自己只睡了很窄的地方,空荡荡的家,少了一大半的衣橱..........这些都让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少了什么。

莫关山这次没有再犹豫,之前和贺天在一起时,对方总劝他再等等,女人消气没有这么快,莫关山还真有快半个多月不联系顾小曼,这次,他觉得女人不管消不消气,身为男人,他都得联系对方把误会解清楚,他们相爱彼此,如果顾小曼真的不希望他用结婚的钱开店,他会和贺天商量一下,不差那十几二十万的,俩人先把婚礼办了再说。

想好道歉的陈词,莫关山躺在顾小曼以前睡的枕头上,闻着那上面女人的味道,静静的等着电话接通。

莫关山和顾小曼在一起十年,能想到这通电话打过去他会挨多少骂,估计还得破费买好几管口红和包包才能把人哄回来,最差的可能就是,顾小曼还在气头上,不接自己电话,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以后再拨..........”

莫关山一下子听懵了,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自己拨打的号码,确确切切是“老婆”的备注,他又把通讯录翻开,那串号码他背的滚瓜烂熟,怎么都不可能会弄错。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顾小曼换号码了。

莫关山觉得事情有点严重。

他第一时间先联系了顾小曼的妹妹顾小妙。

“小妙,你姐和你联系了吗?”

电话里,顾小妙的口气很不好,“你和我姐不是分手了吗?还找她干什么?”

莫关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谁说和她分了!我们只是吵架了!她收拾行李不知道去了哪,我再打电话就打不通了,她和你联系了么?”

以前两人吵架,照顾小曼的臭脾气就是收拾东西走人,莫关山一开始会拦着不让走,当孙子似的求人留下来,在一起时间久了之后就不那么当回事了,反正顾小曼气消了会自己回来,他也学会了把人晾着,差不多过几天再去把人哄得高高兴兴的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两人多厉害的架都吵过,吵架时摔坏的东西都能买辆新车了,但没有哪次会像今天这样,顾小曼居然和他玩起了失踪。

莫关山又花了电视机和顾小妙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人家在上大学,说到底是个通情达理的,语气没有开始时那么糟糕了,“姐夫,”就算顾小曼还没过门,顾小妙也一直都是这么称呼莫关山的,“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饭店什么时候都可以开,可我姐跟你在一起多久了?她就想跟你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这有什么不对吗?这婚期都定下来了,你再说往后推推,我姐是女人,这对她的影响有多大,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莫关山知道自己错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想一出是一出,我承认自己着急了,事情总是会有解决的办法的,婚我没说不结啊,我就是那么跟你姐提了一下,她脾气一急,就带着东西走人了,我想让她消消气这阵子就没联系,可她居然换号码了,她.........”

顾小妙迟疑了片刻。

莫关山知道自己是多问,“小妙,你知道你姐新的联系方式吧,告诉我,我去接她回来。”

“...........”顾小妙想了想,“我发你个地址吧,被我姐发现了我也不好说,你直接过去找她。”

莫关山松了口气,“谢谢你。”

“别谢不谢的了,看你表现,下次再这样我就不帮你了。”

电话挂掉后,顾小妙很快把一串地址发到了莫关山手机上,他麻利的起床穿衣服,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贺天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抽烟,黑色的眼瞳盯着手机上在不断移动的红点,截图发给了一个人。

“人在过来了,怎么做你知道的。”

一个僻静的居民楼下,停着一辆奔驰SUV,祁放刚拿起手机看了两眼,旁边的车门被打开,精致打扮过后的女人坐上副驾驶,很不自在的向他打招呼。

“祁总,晚上好。”

祁放不动声色的把手机放进口袋,侧脸在路边的灯光下勾勒的足以令人停止心跳。

“别太紧张,”他轻笑,眼睛泛着耀眼的色泽,“这次去的宴会是有合作关系的,我保证不会再有上次那样的事发生了。”

顾小曼拢了拢身上的LV披肩,“谢谢祁总。”

她实在想不到,自己一个小小的销售部成员能和上司去参加一个全是业界名流的宴会,而且,顶着公司的名义还送了她那么贵的名牌套装,顾小曼觉得特别不对劲。

“我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去不会给您带来麻烦吧?”

祁放发动了车子,“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顾小曼心“砰砰”直跳。

女人梦寐以求的豪车,事业,金钱,英俊的相貌,这个男人都有,能够和这样的人一起出入各个场所,无疑是每个女人的梦想。

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想要什么都会唾手可得吧。

顾小曼想起莫关山,自嘲的笑笑。

可她偏偏就是对一个愣头青交了心。

很窄的小区,迎面开过来一辆车,莫关山往旁边避了壁,晚上车耀眼的灯光让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里面坐着的人。

他猛地踩了下刹车。

忽然的惯性让男人的后脑勺一下子撞上椅背,可莫关山顾不得疼痛,他呆呆的愣在了那,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直到车尾的灯在后视镜渐渐在视线里消失,呆坐了一阵的莫关山才猛地回过神来,车在原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追向了前面的奔驰。

祁放不出意料的从后视镜看到后面一辆马自达对自己穷追不舍。

他故意放慢速度,那辆车也同样减缓了车速,两辆车就这样一前一后到达了目的地,市里的五星级酒店,这次宴会的举办地。

可莫关山并不知情顾小曼是因为工作性质来到这里,他看到的,就是一身名牌套装的顾小曼挽着一个男人的手从奔驰上下来,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向酒店。

呆坐在车里,莫关山从头到脚好像被人泼了盆冷水,冷的他牙尖都在打颤。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公寓。

回到家的路程,莫关山已经想通了前因后果。

顾小曼为什么会换了号码,为什么能够这么决绝的离开,从他这走了以后也没有回家而是自己新租了个房子..........这一切,不都可以解释的清楚了么?

那个男人的样子,他看的一清二楚。

眼睛没瞎的,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选谁比较靠谱。

灯没开,莫关山在客厅傻坐了两个小时。

之后,他马上订了回老家的机票,两天后起飞,他起身收拾行李,整个家就变得更空荡荡了,不复之前的温馨拥挤。

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家,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第二天,想来想去,莫关山还是去和贺天打算说一声。

他带了点煮好的饭菜,贺天开门时,他看到客厅里茶几上堆满的外卖盒,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这两天有点自己的事要处理,就没过来,”莫关山没看贺天的眼睛,打算把东西放下,说完就走,“我这阵子要回去,得过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你还是找个阿姨吧。”

贺天打开饭盒,土豆炖牛肉的香气一时溢满了整个玄关,男人笑笑,又盖上盒子,很珍视的端着。

“回去是要谈婚礼的事情吗?”

两人都对前晚发生的事都闭口不谈,莫关山摇头,笑容落寞又凄凉:“还什么婚礼,媳妇都跟人跑了。”

贺天“咦”了一声,故作不解,“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花了一晚上能够把这件事压在心头的愁云消散一点,莫关山不想再提了。

“就是分手了,没什麽好说的。”

“嗯,”贺天也点到即止,干脆转移话题,“听你之前说起过,你家在古城是吗?”

莫关山想起家,脸上总算有点清爽的笑意,“对啊,附近有特别好玩的,烧香的人尤其多。我家就是在那种四合院里的。”

看着贺天端着饭盒,他问:“菜趁热吃才好吃呢,我不打扰你了,你赶紧吃饭去吧。”

“好。”

关上门,贺天单脚站着,受伤的腿微弯曲不着地,这样的站姿久了有点吃力,他干脆坐到了地上。

冰冷的地板坐着浑身发冷,可贺天感到心脏跳动的位置,那股强烈感好像要从胸腔口跳出来,撕扯的他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血管里沸腾,叫嚣。

这种猎物一点一点接近陷阱的感觉,真令人兴奋。

等最后收网之时,他会慢慢品尝胜利的喜悦,一刀斩断猎物可以逃跑的所有后路。

然后。

把他一口吃掉。


(三)

酒吧里,跳跃的灯光梦幻十色,或亮或暗,夹杂着能牵带着胸腔都震动的劲爆音乐,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像是水蛇般放纵的扭动,极不真实的世界,一个小小的空间,屏蔽了外面社会的残酷,轻易就让人陷入醉生梦死。

贺天身着一件黑色夹克坐在角落里,全身黑色的他看起来就像是夜的使者,手执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小口浅酌,他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忧郁气息,狭长的黑眼使整张脸在五彩斑斓的光线下略显颓废,已经有不少女生上前来打招呼,但总被男人一笑而过的婉拒。

他旁边的位置在他进来后一直空着,即使酒吧里人满为患。

在酒保把第三杯冰凉的威士忌推过来时,肩膀被拍了下,他旁边一直空着的位置终于有人光顾。

祁放冲酒保打了个响指,微笑,“柠檬水,谢谢。”

他一坐下,看向这边的目光更多了,男女皆有,男人把半长未扎起的头发随意的往脑后捋,几缕不听话的散了下来,男生女相的脸极为精致,一颦一笑都带着点点邪魅,像个能吸食人灵魂的妖精。

贺天目视前方,淡淡开口:“太慢了。”

祁放嚼着着口香糖,环顾四周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能入得了眼的,无趣道:“我能来你就应该感激涕零了好吗,你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我可是很忙的。”

贺天冷笑:“忙着泡妞?”

带点嘲讽的口吻,祁放也没生气,“那是,毕竟人家可是有一段十年的感情在那的,我想钻这个空子可不大容易能挤得进去。”

端起柠檬水喝了一口,男人眯了眯眼。

“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贺天继续笑,“被你玩过的女的可以坐满整个体育馆了,祁少不差这一个吧?”

“这倒是,”祁放轻松的耸耸肩,“但是,我可是有原则的。”

贺天挑眉看他,“比如?”

“就比如说。”

祁放转过来,彼此对视。

“我不夺人所爱。”

贺天握紧了手里的玻璃杯。

祁放站起来,把柠檬水一口喝尽,新鲜的柠檬酸的让他皱眉。

“贺天,我才是比较奇怪的那一个,你想要什么人没有,非要和一个女人抢男的?”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祁放发现,顾小曼并不像贺天一开始所说的见钱眼开,至少,他名牌包送了,各种国际大牌的化妆品,香水,人家一眼都没看,原封不动的全送了回来。

“拜金女可是最吃我这款的,几百几千万的敞篷豪车上下班接送,够拉风了吧?我连我爸那辆全球就那么几辆的车也开出去了,可人家不带看一眼的,贺天,”他看男人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我可不记得你是这么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贺天摇晃着酒杯,“我也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开始爱管闲事了。”

祁放面对着酒吧的舞池坐了下来,朝一个身材极好的女生吹了记口哨。

跳的正欢的美女向他眨了眨眼,祁放想过去,刚站起身,被贺天拦下。

“你就不能让你下面的东西消停一晚上吗?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把你叫到这来的,玩?顺便再约个炮?”

祁放看出来了,贺天不大对劲。

“你怎么回事?”

贺天甩开他,点了根烟。

抽了两口之后,他从钱包里抽出几张放在吧台上,拿起一边的外套看都不看祁放,就走了出去。

“如果你再不搞定那个女的,我自己来。”

皱眉,祁放尾随贺天追了出去。

在停车场把人截住,他追问:“贺天!你应该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吧?就算小曼和他男朋友真分了,你确定那个人就会选择你?”

贺天捕捉到一丝信息,“小曼?”他心情忽然好了起来,“那你又能确定,你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

祁放避开他咄咄逼人的眼神,“她是个好女孩,我不希望她的人生因为我受到什么影响。”

“这就对了。”贺天心里在笑,但他的表情看上去特别真诚,真诚的以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劝慰着祁放,“你知道她家里条件不好,她父母都不上班了,普通的工人并没有退休工资,就领着那一千多块的养老金,她每个月还要寄回去生活费,她妹妹又在上大学,这些都需要钱。她和莫关山在一起,就算相爱又能怎么样呢?没钱还不是要天天吵架?以后产生裂痕也只是迟早的事。”

叹口气,他拍拍祁放的肩膀,“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我希望我喜欢的人过得好,我有自信可以给他更好的生活,顾小曼是女人,以你的条件,她和你在一起,以后才会真正的幸福,不是吗?”

祁放咬了咬牙,这次没反驳。

贺天看得出来他在犹豫,他很贴心的想要推他一把。

他交给了他一样东西。

“莫关山明天下午的飞机,要回老家差不多半个月,他们现在不联系,不代表他回来以后不会。”

祁放打量着手里的小瓶子,流连花场多年,他很清楚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沉默了半晌,他摇摇头,坚定的把瓶子还给了贺天。

“我是喜欢她,她善良,对人很真诚,也不弄虚作假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想要的,一直都是能够陪伴我一生的女人,而不是为了我的钱,我的家世才和我在一起。”

虽然这么想,可贺天的话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但我也是希望她能够接受我才和我在一起,而不是耍什么特殊手段。我想..........我可以努力一次,如果被拒绝,那我也就死心了。”

贺天对此表示支持:“是啊,强扭的瓜不甜,如果莫关山至始至终心里都只容得下顾小曼的话,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祁放很欣慰他能想通了:“你明白就好。”

祁放开车先走了之后,贺天坐在自己的车里,一遍遍不停的把玩着手里的瓶子。

“祁放,你拒绝了我,可你还不是喝了那杯柠檬水。”

他感到万分惋惜。

“从小到大,你还是这么不了解我。”

TBC。

评论(19)

热度(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