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养成记2。】贺红

贺天不大高兴。

他要知道那个半路上遇见的小娘们.........不是，确切的来说是个男的，而且长得贼漂亮，贺天也是一时大意，再说那野地方荒山野岭的，对方又孤单形影，他答应孙璟，带人到了最近的集市上就分开，这样他们也不算弃人于不顾。

可是吧........

“我说你是人还是猪？”

坐在山下的一间歇脚的茶馆里，贺天看着面前狼吞虎咽跟个饿了三天三夜狼崽子一样的红毛，对他一开始的好印象算是一落千丈，这就跟难民似的，刚刚才点的八个包子，孙璟是姑娘家也吃不了多少，他也才手上刚拿了一个，接下来的，基本全进了这家伙肚子里。

吃完，一抹嘴，还说不够。

贺天惊得咬了一口的包子差点掉地上。

他和孙璟都是皇宫里出来的，虽然是久居深宫，涉世未深，在宫里伺候的，必须都是经过严格管教的，平时他们相处的也都是达官贵族，这忽然一下子碰上了个这么不修边幅的人，两人还真的一时适应不过来。

而且和红毛的形象极具不符。

站远了这么一看，感觉他就是个哪里出来的大家闺秀，即使是个男的，但那模样一点也不输贺天在后宫里见到他父皇的那些嫔妃佳丽，他也不想拿个男的和女的比，可这小子看他细胳膊窄腿的，刚伸手拿包子时，从衣袖里露出那么一截堪如碧藕的手臂，竟比孙璟的还纤细，要是不粗着嗓门说话，还真跟个姑娘差不多。

看了一眼堆在红毛跟前像小山似的包子，他不禁汗颜。

这也太能吃了吧， 真的是人的饭量吗？

红毛正津津有味的砸吧着被肉包子糊的油腻腻的嘴，一点也没发现自己旁边坐了两个石头人，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虽然一直就听人说人间的美食多的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数都数不过来，但他从没见识过，不过现在他总算是知道了，那些老前辈们一点也没唬人。

“这个叫什么？”他两个腮帮子撑得鼓鼓的，一手一个包子，问贺天，“好好吃啊，你们真是好人。”

贺天和孙璟对视了一眼。

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咳咳！”咳嗽了两声掩饰尴尬，贺天转头冲红毛笑道：“这位小哥，看你红发披身，想必不是中原人士吧？”

红毛的头发和眼睛都是天生红色的，只是化人形时他才会将瞳孔转变成和人类一样的瞳色，怕被人看到吓着了，那就不好了。

贺天这么一问，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小嘴一撇，跟在灵山上一样，开始装可怜：“我.......不记得了........”

他垂着头，神色暗淡，好像花朵失去了色泽，美丽中带着哀戚，让人看着实在是于心不忍，又心生爱怜。

贺天马上移开了眼睛，“这样啊，”他发现自己不敢正视红毛，总想着这人比女子还好看，他就精神有点恍惚，“真想知道是什么地方，那的姑娘肯定长得漂亮。”

孙璟对他的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有点气闷，向听的云里雾里的红毛赔笑，“我家公子就是这样，直心肠，这位公子你别往心里去。”

红毛懵懵懂懂，总觉得这两人说话跟老族长讲话差不多，让人听得云里雾里。

他也是嘴快，马上就问：“你们人类说话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包子也顾不得吃了，立马捂住了嘴巴，只剩下一对圆溜溜的眼睛无辜的转来转去。

贺天和孙璟这下是真确信了。

他们遇到的，就是一个傻子。

啧啧啧，贺天漆黑如墨的眼珠子在红毛身上转溜了一圈，不禁暗叹，生的这么好一副皮囊，竟然是个弱智，真是惋惜。

可俗话说得好，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虽然这小子跟着是麻烦了点，但距离集市也不远了，到了地方就就此别过，在给这傻愣愣的小子一些盘缠，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孙璟第一次对贺天的想法表示没有异议。

“可是........”看了眼又被包子山给吸走注意力的红毛，孙璟有些不忍，低声道：“公子，你看他脑子也不大好使，真这么放他一人，不会出事吧？”

贺天端起茶杯斜睨了她一眼，“我们带着他就是带着个累赘，你明白吗？”

出一趟宫本来就实属难得，这小傻子要是个女的也就算了，看他长得可人，他也不是不考虑可以带他回去做个侧妃什么的，不过竟然是个男的，那就算了，他可没有那种癖好。

贺天已经决定了，那孙璟也不好再说什么，对方又有点身手，想到这，她又放心了些。

三人在茶馆里休息了下，填饱肚子，又带了点干粮，开始重新上路。

贺天和孙璟就两匹马，孙璟是女儿家，贺天自然不会让红毛跟她一起，就让他上了自己的马。

红毛对第一次坐马也很是新鲜，在路上时不停的在后面摸摸这个，蹭蹭那个，比贺天第一次出宫的时候还要充满好奇。

天快黑了，又要进一坐山，过了山才能到最近的集市，平安镇。就这样起码还得明天太阳下了山才到，孙璟建议在山里留宿一晚，养养精神， 明天再继续赶路。

贺天快被一路上都缠着他不停问东问西的红毛烦透了，这小子在宫里骄纵的脾气就显出来了，直接下马，理都不理红毛，孙璟早就习惯了这个主子的脾气，过来牵马时顺便把红毛扶了下来。

“这里..........”

刚下马，红毛觉得他们现在呆的地方阴气太重，他们狐族半仙半妖，是很庞大的神族一支，也供人崇奉。不像那些吸取日夜天地精华半路成妖的那些小妖精，见个小道士就吓得屁股尿流。他们九尾灵狐生来就富有灵力，对于一般的妖精和鬼神，他们都并不放在眼里。

孙璟看他欲言又止，以为他不习惯这样的风餐露宿，也是，看他模样就知道没吃过什么苦，和远处靠在树上闭目养神的那位皇主子一样，但现在环境被迫，周围也没有人家，只能这么凑合过一晚。

红毛心想有他在，那个东西也不敢造次。他看了看贺天，鼻翼颤了颤，心下了然。

贺天刚闭上眼睛没多久，旁边的位置一个人硬挤了过来，他正上火，睁开眼睛一看，又是红毛，这下是对他的烦躁遮都懒得遮了，粗声粗气的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要休息了，你干嘛来打扰我？”

要是在宫里，他肯定让人狠狠揍他几十打板再说，看他还敢不敢黏着自己，就没见过这么缠人的家伙！

红毛观望四周，冲他“嘘”了一声，“别说话。”

孙璟牵着马去喂草，就在两里开外，看得见却听不到他们这边的动静，贺天本来就见红毛烦，这下看他装神弄鬼的样子，怒上心头，不轻不重的推了他一下。

“你离我远点！”

红毛没有做准备，被推倒在地上，这下是再好的脾气也生气了。这人怎么回事，他好心打算帮他，他倒好，还嫌自己麻烦，行！他不管这闲事了！管等下谁来这，他都当没看见！

“哼！”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红毛撅着小嘴走到离贺天很远位置的枯树下坐了下来，两人在空中撞上视线，都不约而同的冷哼一声，转过头不搭理。

贺天什么都不想，只想着明天到了平安镇，赶紧踹了这讨厌的小尾巴。

终于静下心来，他才刚闭上眼睛，就听到隐隐约约有哭声。

天黑了，这又在深山里，他身上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孙璟也听到了，她警觉的拿起身边的剑，他们三人距离的位置都不远，都呈对角线的姿势，形成了一个小的三角。其他两人都戒备起来，只剩红毛漫不经心的理理自己的红发，又整整身上奶奶临走前给他的小荷包，看起来悠闲地很。

贺天忍不住了，低吼一声：“你没听见有人哭吗？！”

红毛怼他：“听声音是个姑娘呢，你还不快过去看看？”

声音断断续续的，在这样的环境里实在是渗人。

孙璟不放心，要是个人，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要是其他东西的话.........她跟着师傅学了那么多年的手艺，也不可能出事，总之护公子安全要紧，她拿着剑站了起来，“公子，我去看看吧。”

贺天和红毛几乎是异口同声：“你不许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怎么就掐上了，孙璟有点糊涂。

“你！........”孙璟是女儿身，贺天怎么都不愿意让她一个女的冲在前面，两人出门在外，就是要互相扶持，他摆主子气势有时候也是发发小脾气，真要碰上什么事，他肯定不能让孙璟打头阵。

他远远瞪了一脸看好戏的红毛一眼，“我去，你们俩在这呆着。”

孙璟不放心：“公子，我和你一起。”

贺天沉了眼色：“这是命令。”

孙璟有些无奈，不知道这主子又是哪里不顺心了，只能答应，但她打算悄悄跟在贺天后头，没事最好，真要有什么事她也好及时能出手救人。

红毛看她要跟上去，赶紧拦住：“你跟着去干吗？”他朝渐渐隐在黑暗里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让他去，吃点苦头也好，脾气这么大，真不好相处。”

就现在这样，从红毛嘴里说出来的话，孙璟就觉得他一点也不傻。

她拱了拱手：“他是我家公子，主子吩咐我要尽力护他安好，公子出事了，就是下属失职，我没脸回去再见主人。”

红毛气急道：“可你是女的呀，你一个女的去保护个男的，像什么样子？”

他是有口无心，自从他见到孙璟第一眼，就知她男扮女装，可孙璟自小就喜男装示人，而且她长相清秀，扮男装也就是比平常男子看上去秀气些，可她的身手和胆量一点也不比那些铁骨铮铮的男子差，除了亲近的几个，很少有人知道她是女儿身。

红毛也不知道自己又哪里说岔了，对方看他的眼神开始带有深意，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眼高于顶的贺天，可也只是想吓吓，他可不想今天才下山第一天就出人命，再说了，他还没有吃到糖葫芦呢。

“算了，我去看看吧，你就在这呆着，看好马。”

“是........”孙璟看着红毛越发觉得他不简单，但也说不上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看着傻又不傻，且有很好的功夫，看来并不是一般人。

把心里的思量压下，她打算日后再暗地里调查，红毛一眨眼功夫就已经没人了。

贺天循着哭声走了一小段路，不知不觉已经走进深山，他到一条小溪边停下，山间的水清凉透彻，已经打湿了他的鞋面，再往里走他担心自己走不出来，其实也是有点怕，谁知道哭的到底是人是鬼，他心里发怵着，打算原路返回，结果就看到河对面一棵树上绑着个人影，那哭声正是从那里传过来的，没多想，他赶紧下水过去。

走近，那被绑着的人看到真的有人来救了，也不管身上衣屡残缺，用喊得嘶哑的嗓子继续叫唤：“公子，快救救我........”

被绑着的是个女子，纤弱异常，贺天一过去就马上给人解绑，不想那人被绑的久了，突然松了绑，脚都站不直，像落叶一样直往贺天怀里倒。

那软弱无骨的身子让贺天心一阵噗通乱跳。

女人的衣服被划碎很多道口子，一边白皙的肩膀都露了出来，贺天闭上眼睛，脱下自己的外卦给她披上，退到了一边。

“姑娘， 现在没事了，你放心。”

女子接过衣服并不急着穿上，本来憔悴清白的脸在看清楚贺天的相貌之后，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丝丝妖冶。

她用颤抖不已的声音道着谢：“多谢公子搭救。”

人救了，总不可能把人就这么落在这林子里，贺天只能把腿软的路都走不好的女人扶着往回走，路上，他也大致了解到了，原来这姑娘叫云栖，是镇上一农户家的女儿，因老父亲在外作农，她带饭的路上遭两三个地痞纠缠，最后要不是宁死不屈，这副清白的身子就毁了，对方没有得逞就心生恶意，把她绑在这任其自生自灭，幸好碰到了贺天，不然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贺天看云栖都吓坏了，身体不住的在打颤，怜惜多过同情，扶住她纤弱肩膀的手紧了紧。

路没走到一半，结果杀出了个程咬金。

红毛好像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似的，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看到贺天，眼白都快飞到天上去了，贺天看他在那干站着，一点也没有过来的意思，气的肠子都快打结了。

“还不快过来帮忙！”

红毛不经意的目光扫到缩在他身后的云栖身上，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

“一股骚味，我闻的都要吐了。”

云栖的眼睛黯了黯，她站在贺天身后，贺天并不注意到她脸上是何表情，他听红毛这样说，顿时就气的火冒三丈。

“你这人有没有点良心，她一个姑娘家都快被吓坏了！你还落井下石！”

红毛冷哼一声，头偏过一边，显然不想多做搭理。

“呆子。”

贺天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你说什么！”

孙璟待在原地等他们回来，听到声音就在附近，就寻了过来。

看到贺天旁边的云栖，她也吓了一跳，看了看红毛，又看了看同样长得清艳脱俗的云栖，心想这十三殿下桃花运是不是太好了点？

贺天气没地方撒，冲孙璟发火：“还不快过来！看看人家受伤没有！”

“是。”

看到穿着一身劲装的孙璟朝自己走过来，云栖吓得哆嗦，躲到贺天身后，贺天小声安慰她，“没事，她跟你一样，是女子。”云栖这才没有显得多抗拒，让孙璟帮忙扶着，一步三回头的往前走去。

这下谁也不在了，贺天看红毛的背影就来气，撸起袖管打算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还有一天的路程，他可不能被这小子给活活气死。

“喂！”

红毛靠在树上，依旧不予理睬，贺天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这样的瘪，在宫里，谁敢对他十三皇子不尊不敬？他可是天之骄子，从小备受宠爱，比他年长几岁的太子哥哥从小也是对他呵护有加，贺天就跟在蜜罐子里长大一样，他想如何就如何，就算他突发奇想要天上的星星，他父皇也一定会想办法给他弄来！

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小子算什么东西！

红毛懒懒的耷拉着眼皮，“我有名字，不要老是喂喂喂的喊我。”

贺天才不管这个，过去就拎起了红毛的衣领，“我管你叫什么，记住了，要不是我们，你肯定就饿死在这路上了，还有一天，到时候到了地方，我们各走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嘟起嘴巴，红毛看都不看贺天，“哼，以为我愿意跟你走一路似的，你讨厌又脾气不好，我才不稀罕呢！”

这正好合贺天心意，他本来就怕麻烦，可看红毛这么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红毛也是在狐族里被宠到大的，他小时候顽皮，都能拿族长爷爷的白胡子打辫子玩，谁都喜欢他。可这刚下山就遇上这么个不对付的，要不是吃了他的肉包子，红毛才不管闲事呢。

反正，他们狐族有恩必报，哪怕就是个包子，对方来者不善，红毛不能这么就走。

“行了行了！”不能长时间的盯着红毛的脸看，那对眼珠子感觉就会吸人一样，贺天看恍惚了，立马松开红毛。

反正还有一天时间，到时候就不用天天看这么个讨厌又麻烦的人了，他就再忍忍。

红毛想的也是这个，反正就要到他们说的地方了，那里肯定有糖葫芦卖，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帮这两人解决掉那个东西。

两人揣着一样的心思，回去的路上闷不吭声，没走几步，贺天“啊呀”一声，捂着手站在那。红毛走过去，看到一条细小的蛇爬进了旁边的灌木丛，他问了句：“是不是被咬了？”

贺天还堵着气，犟着脖子道：“不用你管！”

“万一有毒呢？”红毛知道人类是个很脆弱的生物，他当然也不能在贺天面前使用法力帮他祛毒，凭着记忆对他说道：“把血吸出来就好了。”

贺天捂着手，他也想吸，可总觉得在红毛面前，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红毛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还杵着干什么？你想死吗？”

贺天犯难了，他当然想要活命，他还没找到心爱的那个人过一生一世呢，可他就是别扭，红毛看着他总是让他心猿意马，哪能让他在他面前这么没骨气。

“你、你转过去。”

红毛烦了，“啊呀，你怎么这么麻烦！”他看不下去，强硬拉过贺天的手，被咬的是右手食指指腹那里，他想都不想，含进了嘴里。

贺天惊呆了。

垂下的睫毛过分纤长，就像把小扇子一样，轻轻抖动着，山林里的光线昏暗，贺天低着头，只能看到那双轻垂的眼睛，除此之外，他感受到指腹上那湿润柔软的触感，好像渗透进了心里，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忘记了一切。

贺天不由得想起了红毛面纱揭下的那一刹那，瞬间就心跳加速，下意识的想把手抽回，莫关山这时也把血吸了出来，他把血吐掉，满不在乎的抹了下嘴，嘴边残存的血色被他这个动作尽数抹到了脸上。

本来挺好的氛围，看到他那像花猫似的脸，贺天忍不住笑了起来。

红毛瞪他：“你笑什么。”

“笑你蠢。”声线不经意间柔和下来，他拿出自己随身带的锦帕，拉过红毛，轻轻蹭去他脸颊上的脏东西。这锦帕是他母后亲自绣给他的，他都不舍得用，现在想也不想的就拿出来了，而且还觉得这帕子终于用对了对方。

何物对何人。

忽然想起这句话，贺天身子一抖，忽然就慌乱起来。

红毛乖乖的站着，他还觉得这样挺舒服的，在人间就是这点不好，不能随意现出原形，不然他还真想能有人给他顺顺毛，就像在灵山上和见一在一起时一样。

想到见一，红毛发亮的眼睛暗淡了下去。

贺天把锦帕扔给他，嘟囔了两句，说去看看孙璟和云栖怎么样了，然后就走了。

红毛抬头仰望天空，浅色的眸底猩红亮了一瞬。

不知道见一他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