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象1】贺红 有呈寸注意。



“老大!求你了!”

傍晚放学,莫关山被寸头堵在停车场的角落里,那货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差点就没跪在地上了。

“除了你没有人能帮我了!”

莫关山真想一巴掌把这小子拍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你是不是有病!什么钱不好赚?!非要去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谁TM给你的胆子!”

寸头真的快哭了,火烧眉毛的情形让他说起话都不完整。

“那我还能怎么办,我都答应要赔的了........”

彻底无语,莫关山翻了个白眼,有一种甩手走人的冲动。

可寸头也说的对,除了他, 这小子还能求谁?

算了,就当他是给自己积点德吧!

“行了行了!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板着脸扔给寸头一包餐巾纸,莫关山把车开了锁推出来。

寸头赶紧叫他:“老大?”

莫关山摆摆手,脸色依旧难看,但也不得不答应。

“我知道了!我去凑凑看能有多少。”

寸头感激涕零:“老大,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说着,这小子腻腻歪歪的想上来抱他,人都还没走近,突然被人一把提起来,硬生生从莫关山面前拽走,像小鸡一样被扒拉到了一边。

脸黑了一半,莫关山骑上车就想溜。

贺天仗着自己腿长,一跨就坐上了他的后座,自行车轮胎立马扁了一半。

莫关山回头瞪他:“你TM有病是不是?!我要回家!走开!”

贺天非但不走,还挑衅的朝他吹了记口哨。

不远处,几个男生在喊贺天,让他快点过去,都是学校里有钱又爱玩的公子哥,莫关山越发觉得不自在了,不知道贺天这样的人干嘛老跟自己过不去,逗他跟逗只猫似的,躲不掉也打不过,真是烦的要命!

贺天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被讨厌,相反,他还认为莫关山挺喜欢和自己打交道的。

不然,这小子干嘛每次见他都得躲,脸还红的跟个番薯一样的。

可惜,他不曾想到,莫关山是被他气的脸红脖子粗,偏偏还没有办法摆脱。

站起身,贺天拍了拍莫关山的肩,放话:“晚上,别忘了。”

莫关山不吭声,等他一走,骑了车就溜。

贺天站在原地,只是看着很快消失在视野里的背影淡笑。

被放置在一边很久的寸头挠了挠后脑勺,不安的叫了声学长,贺天象征性的点点头。

寸头以为自己可以走了,不想,少年经过自己身边时,声音阴测测的,吓得他直打哆嗦。

“离他远点。”

抬头,这个人却笑的一脸灿烂,夕阳下,光线似乎都渗透进了那双眼睛。

五月的天,寸头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二)

贺天是高二上学期快期末的时候转过来的,莫关山比他低了一届,两人基本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贺天家里有钱,又有颜值,转过来时的那次期末考直奔年级第一,这样的高富帅走到哪身边都是美女如云,也到处都是狗腿子一样的家伙凑上来想和他搞好关系,但贺天似乎也没跟什么人走的特别近,也拒绝了好几个女同学的表白,下课就和同学打打球,要不就是睡觉,一点都没有校草的自觉,整个人懒懒散散的,没什么干劲。

结果,他这样的调调,在那帮女花痴的眼里就是慵懒美,一到下课,莫关山的桌子能被挤成渣渣,因为他们的教室和贺天的班级正好是面对面,他坐在靠窗最后一个位置,一转头就能看到那个家伙,本来他在班里无人问津,现在有了这块风水宝地,女生们差点没把他奉为神灵,全都跟变了个脸似的,对他笑脸相迎,还不停给这给那的好吃的,就是为了那下课十分钟让他把位置让出来,能看她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莫关山对于她们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一个字,蠢。

他也最看不惯贺天这样的,总感觉他各种装逼,不就是篮球打得好学习成绩棒长得又过得去家里又有几个臭钱么,瞎得意什么!

在食堂里,莫关山看到那人一进来,本来排的长长的队伍纷纷让道,到处都有女生要拉着贺天让他排自己前面,莫关山真是越看越气,把好好的一块大排用筷子戳得惨不忍睹。

寸头撞了撞他的肩膀:“老大,你很讨厌贺天啊?”

莫关山阴阳怪气的,差点就没把心事全写在脸上了,可他还是嘴硬道:“老子和他又不熟,干嘛讨厌他?”

这倒也是,两人从来没打过照面,人贺天也没惹到他,寸头觉得莫关山没有必要讨厌他。

可这恨不得把对方大卸八块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寸头心里狐疑着,低头扒了口饭。

“没位置了,我们可以拼个座吗?”

一个声音软软的打断他们,两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端着餐盘站在他们桌旁,指了指旁边空着的位置。

寸头看到他们斜对面就有一个没人坐的空位,正打算要拒绝,却不想莫关山答应了下来。

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和刚刚凶神恶煞的样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坐坐坐,别客气。”

“谢谢。”

说话的女生长得特别小巧,笑起来有一对酒窝,寸头总感觉越看她越眼熟,眼神瞥到莫关山身上时,看他不经意的理了理根本不存在的刘海,还把带歪的领带快速整理了一下,再看看他旁边坐着的女生,他心里顿时什么都清楚了。

晚上放学的时候,还是停车场,寸头憋了一下午,终于忍不住问莫关山:

“老大,你是不是喜欢二班的那个顾茜啊。”

他刚说完,一个凌厉的眼刀扫过来,寸头害怕的缩了缩脖子,莫关山却意料之外的没打他。

很快,他还脸红了。

“很、很明显吗?”

寸头立马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不要太明显好吗!”

想了想,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她顾茜一直在追那个贺天啊,老大你没戏啦。”

说到一半,他感觉自己好像说出了什么真相,再结合莫关山莫名其妙讨厌那个贺天的态度,他总算是明白了,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莫关山却是一反常态的满脸不在意:“那有什么,那个贺天身边有那么多女孩子,再看他那轻佻的样子,肯定换女朋友勤的跟换衣服一样,跟谁都不是认真的。”

说完,他得意的拍了拍寸头的肩膀,自信道:“你就看着吧,顾茜肯定会发现他的花心,然后对那个小白脸失望的。”

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个星期后,贺天公开了他在学校第一个正式的女朋友。

好巧不巧,就是那个莫关山喜欢了整整快要一年的顾茜。

那几个星期,寸头基本上天天都能听到心碎掉了一地的声音。

莫关山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然后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不停的自我催眠。

“如果她真的那么喜欢贺天的话,对方也是真心对她的,我会祝福他们。”

寸头在旁边听的直翻白眼。

但好景不长,他也不知道该替莫关山高兴还是难过,这场轰动全校的恋情不过才维持了三个月左右就掰了,贺天和邻校的校花好上了,顾茜校草女友的位置还没坐稳就被别人抢走,有好几天都没来学校。

然后,莫关山就干了一件他到现在都在后悔不已的蠢事。

在一个雨天,他花钱找了几个外校的人把贺天堵在校门口的巷子里揍了一顿。

因为那天兼职比较忙,寸头就没赶过去,结果到了周一,莫关山鼻青脸肿的过来上学,头上还包了块纱布。

寸头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

在他的认知里,莫关山虽然也有打架吃过亏的时候,可没像现在这样被打的这么惨的。

“那个贺天带人了?”

莫关山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那小子一挑七!我真是日了他娘的狗了!我们七个打他一个都打不过!他就脸上破了点皮!他是特种部队出来的么!跟开了挂一样!”

莫关山从来都没有这么丢人过。

堵人不成反被教训个惨,这口气他至今都咽不下去。

再后来,他和贺天的孽缘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开始了。

更准确的说是,贺天盯上他了。

“喂喂喂!”每个星期五的晚上,都能在停车场里听到莫关山一顿像鬼一样的叫唤。

两个都是学校级别的大佬在旁边站着,寸头的存在感归位于零,只能默默的把车推到一边等人。

贺天笑眯眯的拉住莫关山的车把不让他走,非要让他周末和他一起出去玩。

“你是不是有病!老子讨厌你你没看出来吗!我疯了?!谁要和你这种可怕的家伙混在一起!”

莫关山骂人从来不看对象,而且他一直都死鸭子嘴硬,知道自己打不过贺天,就想嘴炮上干过他,每次一看到他都是使出吃奶的劲把对方往死里了嫌弃。

就像现在这样。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特别烦?我给你钱,你离我远点成不?”

“别呀,”贺天和他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我还挺喜欢你的。”

莫关山要崩溃了:“你喜欢我哪?!我改行不行?!”

贺天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你哪哪都讨人喜欢,怎么办?”

莫关山盯着眼前帅的人神共愤的脸愣了两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三)

莫关山现在见了贺天就跟见了鬼似的,能躲则躲,不能躲就逃。

上个月,他的手机在他落跑的时候丢在了公交车上。是开学时刚换的,没辙,莫关山就托寸头给他找了个兼职,期望着能赶紧再买个新的。

岂料,又被贺天知道了,他这天刚到学校,屁股刚沾上位置没有多久,贺天出现在窗外面,把一个袋子扔给了他。

本来还喧闹着的教室立马安静了。

莫关山无地自容,但又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发作,咬牙切齿的问:“你来这里干嘛?!”

贺天只是笑:“送你的,打开看看。”

莫关山看都没看就把袋子扔了出去:“鬼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走!”

弯腰捡起地上被扔来扔去的精品牛皮纸,贺天这次探进了窗口。

声音压的低低的,他的眼底没有任何笑意。

“你不收下,我就把你在这办了。”

莫关山气的把刚翻开的语文书捏皱了好几张纸,“你敢!”

贺天越凑越近,还真有点要做些什么的架势。

“你看我敢不敢。”

他还不忘继续威胁:“到时候,你可不止止是丢人这么简单。”

贺天平时见人笑呵呵的,可真要认真起来,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主,这个莫关山深有体会。

无奈,他又自尊心极强,更何况班里人这么多,真要让他做点什么让他名誉扫地的事,干脆杀了他算了。

莫关山极其不情愿的接过了袋子。

贺天这才重新展露笑颜,刚刚的低气压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临走前还摸了两把莫关山已经好久没剃变得有点毛茸茸的头发。

“我在里面存了我的号码,敢拉黑你就死定了。”

贺天走后,莫关山的位置秒变菜市场。

“莫关山莫关山,你和贺天学长认识啊?”

“天啊,他真的好好看啊,你有他联系方式吗?告诉我好不好?”

“莫关山,你和贺天学长什么关系啊,他和顾茜是真的分手了吗?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么?”

“莫关山,你.........”

“烦死了!!!!!!!!”

吼得隔壁班都听见了,大家被突然发火的莫关山吓了一跳,女生们嘟囔着“什么嘛,问问而已,发什么脾气”都怏怏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们都被贺天来找莫关山的这个意外冲击的有点兴奋过度,都忘了他刚才拿过来给他的那个袋子。

寸头就坐在莫关山后面,催他赶紧打开看看,什么东西这么稀罕,非要他收下不可。

莫关山冷着脸丢给了他。“老子才不想碰他的东西,送你了。”

寸头高兴还来不及呢,兴冲冲的打开包装。

“啊啊啊啊!!!”

莫关山刚趴在桌子上没多久,肩膀都要被寸头给摇散了。

他激动地话都说不完整。

“老、老大,要死了!”

“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

烦躁的转过身,莫关山被寸头手里一部崭新的iPhone差点晃瞎了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次,大喊大叫的人变成了他z

“老大!”寸头赶紧捂住他的嘴,把英语书竖了起来,怕别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情况,“你不要这么激动啊,一点都不像你。”

莫关山指着他手里的手机,语无伦次:“这、这是是那个贺日天袋子里拆出来的?”

寸头点头,“是啊。”

莫关山又指了指自己:“是他刚刚亲手拿给我的吧?”

寸头狠命点头:“对啊!”

莫关山懵了。

寸头赶紧拿出手机查了查:“天啊,这手机上市没多久,现在得卖六七千呢,我一直都很想要,可我妈不肯买,也是,苹果得有多贵啊,随便一部都要两三千呢,我们呀,也只有用用安卓的命。”

莫关山还是不说话。

寸头还在絮絮叨个没完:“听说那贺天家里有钱,不过这出手也太阔绰了吧.........”

“不对。”寸头意识到了什么,打了个激灵。

他忽然觉得手里的手机有千斤重。

“老、老大。”

莫关山黑着脸,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珠了。

两人面面相觑。

“他、他干嘛送你这么贵的东西?”

“你问我,我问鬼啊!”

晚上一放学,这次不用贺天去找莫关山,莫关山已经在他们高三的楼下等着了。贺天人高,一眼就瞧见在楼梯口左顾右盼的小红毛,旁边的见一也瞧见了,笑他:“太阳明天这是要从西边出来了吧?”

贺天踢了他一脚:“赶紧滚。”

见一搂着展正希嘻嘻哈哈的走了。

莫关山看见他,把早上他送过去的袋子拿了出来,一脸正色道:“老子知道你有钱,但也用不着这么炫耀吧?”

贺天没接过,挑了挑眉:“怎么,不喜欢?”

“我是问你干嘛送我手机!”

转了转睡了一下午酸的不行的脖子,贺天打了个哈欠。

“你手机不是丢了么?我正好要换手机,就给你也买了一个。”

莫关山越听越不是味:“我手机丢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其实也不是没有关系,要不是为了躲他,他能跑这么急,手机丢了都没注意到。

可他心里就是不得劲。

哪有男的送男的手机的,再说了,这手机他敢收也不敢用啊,还以为被谁包养了呢,一个学生用这么高逼格的手机,这贺日天会不会用脑子想想!

贺天看着他,总觉得这每次见他都要龇牙咧嘴跟只养不乖的野猫一样,越是驯服不了就越想让他对自己俯首称臣。

纯属于男人的征服欲在作祟。

而且,他最近也对隔壁艺校的那个女生腻了,太黏人了,短信一个不回手机都能被打爆。

贺天很讨厌被人缠着,其实他也不是不想谈恋爱,只是想要一个能随叫随到的,听话点,能平时带的出去的就可以,他们这种年纪说爱未免太假,他可以满足她们物质上的需求,她们满足他生理上的,互不干涉彼此的私生活,这样就可以。

可女人是很难满足的一个物种。

给了她们钱,就想要他的人。

贺天很反感被束缚。

正在他为怎么摆脱掉艺校的那个女生费脑子时,莫关山就这么闯入了他的视线。

可能是学校生活太无聊了,给自己找点乐子也没什么不对。

贺天很喜欢这种捕获猎物的过程。

对方越是逃,他就越是觉得有趣,像那种勾勾手指就心甘情愿张开腿躺在床上的人有什么滋味。

而且,男的随便怎么搞,都不会怀孕。

可以随心所欲想做自己想做的,再激烈,也不怕被玩坏。

贺天想着,莫关山就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喂!我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

莫关山本来就没什么耐心,他举的手都酸了,“我就算手机丢了也跟你没什么关系,你赶紧拿回去,不然我扔了。”

贺天看了他半晌,不知道他是假清高还是不敢要。

“你不想要那就扔了吧,”双手插入裤兜,他慢悠悠从他身边走过。“反正那是买给你的,随便你怎么处置。”

莫关山被他的话说的一愣。

“喂!你.........”

走了挺远,觉得自己刚才那么说有点不合适,贺天又折了回来。

莫关山瞪着圆圆的眼睛,像只仓鼠,好玩极了。

贺天舔了舔唇,心里有点痒。

“这样吧,你觉得白拿我的不合适,那你帮我个忙,这样我们有来有往,这手机就当我给你的报酬。”

莫关山不想和贺天走的太近,学校里对这个家伙的评价真的是什么版本的都有,有时候还能看到经常有西装革履的人来接他,总感觉他不简单,谁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以后出了事怎么办。

可他没手机的确也不方便,白拿的不行,帮他做事互抵总不算他白拿了的吧?

莫关山想了很久,举起的手最终还是慢慢垂了下去。

“你要我帮什么忙。”

眨了眨眼,黑色的瞳孔好似嵌着万千繁星。

“你会做饭么?”


(四)

寸头站在办公室里哆哆嗦嗦,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低着头不敢正视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

酒吧的办公室虽小,却装修的极有品位,简单的冷色调风格,每幅画摆放的位置丝毫不显多余和累赘,可现在寸头是没有什么心情观赏,想当初他就是踏进这个地方就像乡下人进了城,太兴奋了,失手打破了老板的一个花瓶,他心想着不过就是摆来装逼的,撑死了也就几千块,他两个月就能还的上,却不想一时嘴快,那个还没他水杯大的不知道到底拿来插秧还是插草的小瓷瓶要差不多六万,而且还是拍卖行买回来的,是限量的,寸头想剁了自己手的心都有。

“听说你还是个学生?”

说话的男人是他们老板,也就是这个办公室的主人,他看上去不过三十,很年轻,楼下停的那辆保时捷卡宴就是他的,寸头心虚的很,不想丢了这份工作,硬着头皮道歉:

“对不起,贺先生,我一定会把钱赔给您的........”

男人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轻轻敲着纯红木质的办公桌桌面,垂下去的眉眼看上去漫不经心。

“一次性么?”

寸头吓得腿一软。

“我是个学生,拿不出这么多的钱........”

男人抬眼看了下他。“所以?”

寸头急得身上直冒冷汗:“您看,我可不可以给您打个欠条,欠您的钱您每个月从我工资里扣.........”

男人又把视线移向了手上的履历表,“你才17岁,未成年,你给我写欠条有什么用,还是给你父母打个电话吧。”

说着,他拿起电话,让秘书把人请出去,寸头这下真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男人面前冲他喊,刚刚的恭敬也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我打碎了你的花瓶是我不对!可那不过也就是一个东西而已!我又不会跑!你这么有钱,这点钱你就让我慢慢还不行么!”

男人头也不抬一下:“抱歉,我没有你这么好的耐心,你一个月在这兼职的工资,全勤是1356元,我的花瓶是六万五千多,请问,你要一点点还到什么时候?”

寸头被问的哑口无言:“你!”

这时,秘书也走了进来:“贺总。”

男人点了根烟,示意把人请出去。

“联系他的父母。”

“是。”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着急,寸头在男人面前,握紧拳头,一点点红了眼眶。

他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寸头走出去之后,男人拿起手机,上面显示一条未读的短信。

——今晚过来嘛,人家想你了。

过去又是想着法的要钱么?

男人冷笑,直接删除了短信。

起身,他踱步到窗边,刚点根烟的功夫,看到寸头推着自行车慢慢从旁边的巷子走了出来,肩上背着一只橙红色的双肩包,光是背影就看上去无精打采,想必被自己闯的祸在担惊受怕回去挨罚。

少年的背影看上去孤寂落寞,想起自己有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弟弟,男人起了恻隐之心。

可犯了错本身就要有面对它的觉悟,这次他饶过他了,有了下次,万一他要是捅了更大的篓子,永远都有这样的想法,他不是害了他么。

弹掉烟灰,贺呈拉上窗帘,把寸头的身影隔绝在了视线之外。

两天后,贺呈因为家里安排的一次相亲在一家西餐厅约人吃饭,给他上餐的正好是寸头。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寸头也不想着这人现在还是自己的老板,他在酒吧的工作目前也是他的兼职中工资给的最高的,倒红酒时故意倒出来溅在他名贵的西服上,然后拿着随身携带的抹布给他擦。

“对不起先生。”

贺呈被气笑的:“你们这家店的服务态度就只是这样?”

对面和他今天一起吃饭的是现在有合作关系的老板的孙女,对方比较得体大度,让贺呈先去洗手间收拾一下,然后再让寸头换套干净的餐布。

寸头在回厨房的路上被原本要去洗手间的贺呈拦了个正着。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

贺呈觉得寸头肯定是要为了上次他联系他父母的事情在使小心眼报复他,也奇怪这小子到底打了几份工,看他细胳膊窄腿的样子,家里有这么困难么。

“那先生您想怎么样?”寸头皮笑肉不笑,“要我赔你钱吧?再不行给我父母打个电话?”

贺呈本来就想这么算了的,一听到他这么挑衅的口气,觉得不教训下这小子是不行了。

晚上九点,寸头刚下班,一眼就看到停在门口那辆拉风的保时捷卡宴。

里面的男人冲他招手,他视而不见从车旁边走了过去,去了对面的公交站。

贺呈忍着把车调转了个方向,这次他没客气,直接把人拽上了车。

“喂!你干什么!”寸头在车里大喊大叫,他以为贺呈要打他一顿,下意识的就挡住自己的脸,他人本来就瘦,缩在座椅上正好缩成一团,看上去有点可怜。

叹口气,贺呈只是过去替他戴好了安全带。“我又不打人,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寸头还是后怕:“那你放我下去!”

贺呈邪笑着锁上了车门:“我才不,你欠了我的钱,今天还弄脏了我的衣服,一句道歉都没有,我得让你父母好好管教管教你。”

寸头气到不行,现在这些有钱人怎么都这么恶心!成天嘴上只挂着钱钱钱的!

“多少钱!我赔你行了吧!让我下车!”

贺呈干脆发动起了车子,“这钱你拿不出来,还是得找你父母,你老实点,我说不定心情好了,就能把零头去掉也说不定。”

很气愤,却也没有办法,寸头坐在一百多万的车子上,没有了一开始见到这辆车时的心情,只剩下了屈辱和气愤。

履历表上有他填写的地址,不想有朝一日派上了这个用场,不用他指路,贺呈用导航就找到了他家的位置,车熄火时,男人打开车窗,因这里的环境不禁皱紧了眉。

这里虽然是市中心,但因为工程改造和道路修筑,这里有好多的地方都在造房子,他们停着的位置就是那些建筑工人住的那种临时搭的简易房,工程结束了随时都能拆除。

“你就住这?”

寸头面对他的询问面无表情的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你不是要见我的父母么,我带你去见。”

里面是工作区,贺呈只能把车停在外面,他跟着寸头东拐西拐,这里的临时简易房有三排,他们走进了最靠里的一排,贺呈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每踩一步那个楼梯他都担心这些房子是不是整个都要塌下去。

二楼楼梯口的房间就是寸头住的地方,他从书包里拿出钥匙开门进去,贺呈站在门口,寸头开了灯,日光灯过于刺眼的光亮让贺呈眼睛眯了眯,适应了光亮之后,他杵在门口,里面的景象让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这种地方,是他从未触及过的世界。

房间很小,类似于像学生宿舍那样,两边都摆着上下铺的床,上铺不能睡人,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张床收拾的很干净,被子也叠的整整齐齐,应该就是寸头住的地方,对面还有个下铺,上面睡着个人,看见寸头回来了,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小三儿,怎么又回来的这么晚,给你热的饭又凉了。”

寸头把书包放下,走过去:“爷爷,我反正等下要洗澡,自己过去热热就能吃了。”

“嗯,”老人看上去有五十多岁的样子了,但人看上去还健朗,工地上的工作本来就繁杂疲累,他刚要躺回去继续睡,这时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贺呈,惊讶道:“这位是........”

贺呈回过神来,赶紧走了进去,笑着打招呼:“我是寸头同学的哥哥,今天路上正好看到他了,外面看样子要下雨,所以捎了他一段。”

寸头爷爷听自家小子是人送回来的,要下床给人倒水,贺呈推说自己要马上回去了,不用麻烦了,老人这才没再继续,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又把贺呈送到楼下,嘱咐寸头好好送送人家,才又一个人上了楼。

男人一言不发的跟在寸头后面,直到他的车就在前面看得到的位置了,寸头说了一句不送,贺呈才问他:“你父母.........”

寸头背对着他,站在黑暗里,贺呈只能看到他一个轮廓。

瘦小,纤细,无比瘦弱。

“我父母在我三岁时出了车祸,我是我爷爷一手带大的。”

贺呈没了声音。

忽然,他的心就有点空,在听到寸头的声音时,他觉得之前步步紧逼的自己很过分。

怪不得秘书一直联系不上,原来.........他还以为寸头填的号码是随便写的,想着要是迟迟联系不上,他就直接拜托警察找人了。

幸好.........

寸头打断他的思绪:“好了,你也知道了,我没有骗你,是你自己不信,今天我的确做了过分的事,对不起,但打碎你花瓶的钱,和我爷爷没有关系,你愿意等,我就慢慢还,你不愿意等,我什么也没有,要命一条,随便你处置。”

这下贺呈有点难堪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抚了抚额掩饰眼底的尴尬,“既然你知道错了,那笔钱就算了,一个花瓶而已...........”

“对,我打碎的只不过是一个花瓶,可你非要联系上我家人,我不想让我爷爷担心,我已经拿出了我所有的积蓄,”他说着,从兜里拿出一张卡递了过来,“这里面有七千,我只能拿出这么多了,其余的,我没有办法了。”

贺呈把少年的手推了回去,“我说了,算了。”

寸头奇怪的看着他,气氛就这么诡异的安静了一会,他没有把手再伸出去。

贺呈想要说些什么,可无言,到最后,只是伸手揉乱了寸头的头发。

“好好上班吧,替你爷爷分担点也是好的,只是以后做事别这么毛手毛脚了,你是碰上了我这么好说话,遇上别人可不一定了。”

上了车,寸头像是踌躇了好久,才轻轻跟他说了一声谢谢。

贺呈笑了笑。

黑色的车子在夜幕下渐渐远去,寸头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车尾在视线里消失,他拿起手里的卡,笑着亲了一下。

翘起的眼尾像只狡黠的狐狸,俏皮又可爱。

“真好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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